都静静地观察着,一声不出;彩娟低声嘟囔:“看还笑不。”张博林进门说:“别跟他多说话,让他休息。”彩娟说:“没跟他说,他自己要说。”张博林用听诊器给银汉听了听心肺就走出去。在走廊里,一个实习生问张博林:“他是顽强有毅力吧?”张博林又点头,不无钦佩地说:“据说这才是不含一点内耗的精神健康。”
第二天彩娟中午下了班回到病房,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很热闹。是碧喜陪着几个人围着银汉病床说笑,气氛很融洽。范承进说:“总认得吧。”彩娟说:“我认得范主任和海英姐。”范承进对彩娟介绍另两位:“王龙举王科长,还有陶师傅。”彩娟说:“陶师傅我认得,我吃过你下的面条。”范承进说:“我前天晚上梦见银汉弟了。”“呀,我那天也梦见银汉了,梦见天上有台阶从云彩里伸下来,一直顺到地上,银汉顺着台阶下来了。”林海英称呼银汉时还是底气不足。陶师傅惊讶地说:“我也梦见李主任了,我做梦才稀奇呢。我觉得我厨房里酱油、醋什么的瓶子都变得像胶囊药丸一样大,还挺精致的。还有盐和五香粉包,也胶囊那么大小,一次就得捏一把。我炒京酱肉丝,没有灶火也没有肉丝,就一把一把把小酱油、小醋、小盐撮一起用炒瓢翻好大会子,倒在铺着葱丝的盘子里端给李主任。李主任说看着挺不错。早晨醒了我一想,那东西能吃吗。”大家都笑了。王龙举说:“大家都做一样的梦,还真稀奇。”
张宝缎推着排档车往外走,正遇到扈美芹站在门口往外看。张宝缎问:“婶子,银汉弟什么时候出院?”扈美芹说:“就今天出院。我没局,出来看看。那胡同口走的是他俩不?”“那是春生和他媳妇金娥。银汉弟那么弱,咋能那样走进来。”扈美芹叹口气说:“可没事了。前几天,你不知道汉病得厉害的,医生说没救了,我心里沉甸甸的,想着这一次得把汉扔了。”张宝缎奇怪地问:“什么叫把汉扔了?”扈美芹说:“旧时候小孩没养活,往乱坟岗子上一扔就完事。”张宝缎说:“银汉弟又不是没结婚的小孩;再说谁家兴这样对人。”扈美芹坦然说:“就是说。家里有老人,小孩不能入林,得扔了。”张宝缎说:“这是啥时代的事了,婶子,你多少年没上班了?”“我自打生了娟,就没大上过班。”“婶子你落伍了。你走出去看看人家都怎么过的。你看你家有楼,光放垃圾。不如打扫干净赁出去,日子过得痛快。”扈美芹说:“啥不痛快的,打扫它干啥!放着又不要吃不要喝的。”“那是,放着吧。我得走了婶子,快上买卖了。”张宝缎推车子就走。
一辆出租车开到门口,彩娟喜悦地从车上下来。美芹惊喜地说:“也,你们坐出租车来的?两步地,坐个三轮就行呗。”银汉从车里下来就扶着墙,司机搀着他进了院子。美芹一直跟着看:“也?太瓤了。出院就没事了。”彩娟说:“不行,医生开了方子,让在家输液。”
扈美芹关好大门,进来看银汉躺在床上,就说:“得几天好。”彩娟欢喜地问:“银汉,你想喝点什么?”美芹撇撇嘴出去了。彩娟说:“你喝豆腐脑不?”银汉很感激:“那太好了。”彩娟说:“我买去,买两碗。”豆腐脑买来了,银汉喝了一碗没够,又把放在床头柜上的另一袋打开。美芹笑眯眯过来伸手就夺走:“到晚上再喝一顿。看你还能能吃几天。”银汉顿时什么都不想吃了,只觉得恶心。彩娟说:“你不能出门,要手机没用。咱家有电话,不用花那钱。”
晓风写一会作业就过来看银汉,见他躺在床上拿着笔记本上的设计方案似乎在看,但神情茫然、心不在焉。晓风很不安:“爸,你伤心不?你不能出去走。”银汉说:“这几天光休息不干活,觉得挺幸福。伤心什么,光在家里哭?”晓风说:“哭是不至于,但是怎么能不烦,你骗我。”银汉说:“宝宝坐我床边,爸爸给讲故事。外国报道一个男子患严重的骨质疏松症,折断骨头是家常便饭,撕裂软组织不可胜数。人家至多是接二连三倒霉,他是接二十连三十地倒霉。别人问起他的感受时,他说:你不觉得你们很幸福吗?故事讲完了,写作业去吧。”
十一 魔鬼的暗箭 5[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