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老爷子的助理来了。那位周律师昨天刚飞日本,今天就又飞沪。嘴上说着是老爷子挂念拓明,其实还是暗地里施压,他近期表现不算好。老爷子对他还是不能彻底放心,嘴上喊了几年的退休,实际退居二线之后,依然持有份额不低的股权。
“正月里事多,董事长表示理解,只是挂念你奔波辛苦。”周律师端坐对面,微笑着道。
客厅里重新装修过,铺上了新的昂贵地毯。集团也同样有了新的主人,但是周律师总是忘记改口。
白拓明不动声色地淡淡应酬。如今,他很烦这帮当律师的,个个难缠。那个姓林的就是个麻烦,除此之外,沈秘书还在寻找当年为赵媛星办案的律师,其中涉及到的情况就更加复杂。
赵媛星当年的律师据说是涉嫌冒名顶替,东窗事发,被顶替的已吊销了律师执照,顶替的则查无此人,不知所踪。那对姐妹打交道的总是这种奇奇怪怪的人,白拓明已不觉得意外了,也许,这就是他对赵新月放心不下的原因之一。
“拓明,拓明……白总?”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白拓明回神,眼前的周律师久未得到回应,依然微笑地看着他。白拓明很少这样怠慢客人,事实上,从走进客厅坐下的那一刻起,他几乎没怎么给过对方正眼。
白拓明微抬眼皮道:“你继续说。”
他靠在沙发上,指尖摩挲靠枕上的刺绣纹路,俊雅的面庞看来仍然心不在焉,不过这次持续得不久
很快,他再度抬起眼皮,又打量了对面的律师几眼。对方仪态得体,彬彬有礼地在说老爷子去塔图酒庄安享晚年的打算,没再张口闭口“董事长”,措辞似乎比先前谨慎了一些。
白拓明与这位周律师之间的往来不算多,上次去纪城就没有见到,当时爷爷把人派去了对岸考察一处房产项目。他们的前一次见面,要追溯起来,还是与赵新月分手的那天。
倒并不是该为此伤感的时刻,白拓明放下纷杂的思绪,仔细审视这张从前未曾在意过的脸。
周律师人已到中年,仍然保持良好的体态和形象,他瘦削,戴着副细框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说完话,会向对方投以专注的眼神:“你怎么认为?”
“周律师,”白拓明答非所问,“为我爷爷工作之前,做的哪一行,也是法务相关?”
律师微微讶异,随后轻咳一声,正色道:“老爷子是我的贵人,我学法是半路出家,入行前走过弯路,他老人家不介意收留了我……白总为什么问起这个?”
他笑着表达困惑,而年轻的董事长注视着他,用那双高深莫测的眉眼。
“突然发现,你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谁?”画纸上沙沙的响动停了,赵媛星抬起脑袋,好奇地一问。
她在画画时总是格外专注,偶尔赵新月跟姐姐说点什么,她也不是全然在听。赵新月并不在意,托着半边脸,靠她近了些,柔声地重复了刚才的话:“我跟林律师在一起,你觉得好吗?”
“噢——”拉长的声音,赵媛星反应还是钝钝的,“是他呀。”说完,她就埋下头去,继续用蜡笔在纸上涂涂抹抹。
这个反应,多少让赵新月有些失望。她反思是哪里不对,自己在心里打了很久的腹稿,预想中的姐妹谈心并不是这样,也许媛星太沉迷画画了。赵新月不解地看着她画画,过了会儿,锲而不舍地追问一句:“你觉得他好吗?”
赵新月瞟墙上的挂钟,她跟媛星的相处时间剩余不多,明天是开工的第一天,公司有早会。她今天就得下山,提前回自己的小房子,以免迟到。
这一次,赵媛星没表现得很迷糊,她停了停,很干脆地点点头。但也只是点了个头而已,她手边摆着一排不同的蓝色蜡笔,是赵新月从几只盒子里挑拣出来的。这些深浅层叠的蓝色,在媛星的专注之下,在画纸上铺成高山和天空。
赵媛星喜欢蓝,因为给人安全感,这是律师徽章的颜色。
律师在她生命中是相当重要的一环,故意杀人与正当防卫只有一线之隔,她们的处境一度窘迫。而不幸之中总归还存在幸运:她们在困难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心地极其善良的律师。
赵新月知道,直到现在,姐姐还是对当年的那个律师念念不忘,只要是与他有着相似之处的人,她都会有本能的好感。
一旁,赵媛星持续地涂抹蜡笔。
“林律师很好。”她画完天边的人字形大雁,才补了一句,画完蓝色的太阳,又说,“可是,我怎么觉得不重要。你自己觉得呢?”
话略微拗口,轮到赵新月犯迷糊,琢磨了一下才弄懂意思:“怎么会不重要?你的想法当然是重要的。”
赵媛星对着妹妹莞尔一笑,没有再反驳,满月般的眼睛弯成上弦。赵新月也笑了,她喜欢媛星为自己的话开心的样子,姐姐状态好的时候,温柔又开朗,比什么都更令人放心。当整点的钟声响起,赵媛星与很多个往常一样,收起了画纸,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早点走吧,不要等到天黑了。”
她们亲亲热热地挽手穿过几段走廊,拜林道之那回出逃所赐,疗养院严格了门禁,规定病人到前厅就止步。赵新月独自掀开了门帘,前台有客人,一个乍看陌生的瘦削男子,在接受值班的护工询问。
她没当回事,径自就要走过去,那人拿出名片递给护工。
“我姓周,来探望赵媛星,我是她以前的……朋友。”
第 64 章 拦路雪花[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