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台城这条弯拐的老街好长。白墙、灰墙或油漆木墙的瓦屋间夹杂有西洋东洋式楼房。衣帽店、杂货铺、香油坊、染坊、票号、字画堂、客栈挨一接二。宽窄不一的踩得变形的青石板路泛着青光,印证着这条老街久远的历史。住家户多数不面街,有的客栈也不面街,由一道道窄小的胡同通向屋门。宁承忠住宿的官驿就在这条街的一道宽而深的胡同里。
黄昏时分,太阳倒出来,闷热得人难受。
从海边返回的宁承忠扑打折扇朝官驿走,觉得这条街的形状像蜈蚣,蜈蚣又名天龙,天龙亦无回天之力,任人捕捉去泡药酒。哀叹自己空有一腔抱负,亦无回天之力,眼睁睁看着洋人瓜分大清国土。自己由重庆来烟台,斜贯中国万里之遥,可见中国之大,却是大而弱,任由那些国土小得多的外国欺辱,实是可悲。
街上店铺已经关门,路上几无行人。宁承忠走着,觉得北方这城市的店铺关门太早,念想起夜重庆的热闹。西斜的日光将他的身影投照到青石板路上,他盯了自己的身影走,哀叹空有其夫人所说的钢浇铁铸的身板,却是有劲无处使。他路过一道胡同口时,一个穿白色短袖绸衣白色绸裤的年轻女子从胡同里走出来,只见其侧影,很像喻笑霜。远在异乡的他对她的思念油生。喻妹崽,你现在何处,吉凶如何?看手中的她送给他的金楠纸扇,渴望能够找到她。年轻女子苗条的身影与他的高大身影拉开着距离,她的头影到他脚下了,他不由地转身看,年轻女子走路的姿势也像喻笑霜。喻笑霜那动人的背影浮现他眼前:窄小菲薄的青色衫裤显露出浑圆结实的屁股,粉红色系带在股沟间飘摆,穿青色布鞋的脚轻柔地翻动。心里一阵热,不会是她,她咋会跑到大老远的烟台来。抬步走,心不平静。对于女人,除了王雪瑶就是喻笑霜让他动过心。
那年轻女子的身影又跟他近了,他听见了急促、细碎的脚步声,听见了女人的喘息声,渴盼的快感涌上心头。
“宁大人,你是宁大人!”
熟悉的声音,他住步回身,惊喜不已:“喻笑霜,喻妹崽,真是你!”确实是喻笑霜。她身子秀挺,脸蛋绯红,黑眸放亮:“我觉得像您,转身细看,真是您耶!”清亮的两眼发湿。他激情犹生,很想抱抱她,却只是拍拍她柔肩:“喻妹崽,我找你找得好苦!”“宁大人,我也找您找得好苦……”
落山的夕阳将他俩的身影拉得老长,两个身影挨得近。
“宁大人,您咋到烟台来了?”喻笑霜问。
宁承忠叹曰:“我是被调派来参加丧权辱国的所谓谈判的……”说了来烟台的前因后果,说了心中的愤懑。脸上汗水滑落,他抚去汗水,“呼呼”扑打折扇。
喻笑霜看清宁承忠手中的那把金楠纸扇,心涌热流。在“一壶醉”餐馆与他相识后,她开先是感激,后来偷偷爱上了他,觉得他就是自己命中注定的人。一个姑娘家,送自己写了诗句的折扇给他,就是向他表白心中的爱慕。她知道自己是一厢情愿,年岁的差距不算啥,地位的差距太悬殊,且人家已有妻室。孤单的她心里也还有个小算盘,希望宁大人能够做她的靠山。
“呃,喻妹崽,你咋也来烟台了?”
“咳,一言难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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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