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那武铁匠被白猫子领着朝寺前殿走去,进了一个耳房,里面陈设还可以。它是原先寺老住的地方,所以充满了古色古香。一路上,白猫子不时回转头来瞅她,那眼眯缝着,不时浮起一层淫笑。在一刹那间,白猫子曾叹息这朵鲜花落入尘土,如今却出乎意外地使他饱了眼福。从进得门来,白猫子便也斜着一双猫眼,娇柔着腔调说:
“喂,女人家,你到底有男人么?没有,就干脆在这里落草算了!”
武铁匠将身子移到床沿上,她还是那样的凛然气派。听到白猫子的这句话,才轻轻睒了睒眼,现出一丝红潮儿,嘴唇也痉挛了一下。她似乎想说什么,但终于还是没吭声,只地下头,再也不看那张猫脸了。
白猫子久久地凝视着她,心里痒痒的。大概他要动手了,猛听到周云在喊她,便无可奈何地走出耳房,在心里暗恨着这个二当家搅了他的好梦。“妈的,老子一开始就跟了大奇,挨打受气儿,想不到你小子一来就和大哥拜了把兄弟,还做了儿头目,连大奇有时也得让你三分。”白猫子在心里骂着周云。
武铁匠见白猫子终于走了出去,心里吁出一口长气,抬起头来打量着这间房内,见禅床禅桌上落了一层灰尘,有几本经书散落在地上。她想不起这座寺院是在甚哩山上,属甚哩地界。几天前的那个晚上,她摔下马后,立时昏了过去,到后半夜醒来时,不知落在睡得手里。后来听不断传来的污言秽语,她才明白自己原来是被土匪窦乐山捉住了。她确实很害怕,因为她的丈夫李八生前曾告诉过她,窦乐山是锦、苍两县最大的土匪杆子,有两三百号人。他们打家劫舍,很是厉害。现在落到他们手里,该如何是好!她后悔不该不听李八徒弟的劝告,独自进城报仇。她现在除了恨柏金山、潘西武,还恨包一天,她想到丈夫的死骨未寒,大仇未报,心里一阵苦痛。她永远也忘不了一个多月前,柏金山逼着乡亲们交什么“剿共税”,逼得走投无路啊!李八怒上心头,率领着徒弟们砸了镇公所,把柏金山吓得躲在后宅院里尿了一裤子。可是没出三天,这个残忍的柏金山就勾结潘西武,在李八回家的路上,用枪把他打死了。她还记得,她刚听到消息,跑着去看时,丈夫的一些徒弟也闻讯赶到了。她的丈夫李八倒在血泊中,只剩下一丝丝儿气了。她摇动着他,哭喊着他,希冀他的眼睛再睁开一次。可是没有,丈夫的嘴唇只动了动,仿佛是在叮嘱他的徒弟们,叮嘱她为他报仇!
武铁匠倚在床沿上,心中凄楚。自从丈夫被害后,她的心中只有被仇恨然炙着,眼泪似乎被烧干了。她的心中只想着报仇,报仇!可是现在,她想到自己仇未报还陷入土匪手中。“我好命苦哇!李八,你死得好冤呵!”她在心里呼喊着、号陶着。
停了一会,她忽然用手使劲揉了揉眼睛,脸上重现出那股凛然正气来。她的两眼放射出熠熠的光芒——只有对生活充满了必胜信念的人才有的光芒——她久久地凝视着窗外太阳光的余晖,嘴里喃喃着,说:
“不,我必须活,我一定要报仇,我要冲出这个魔窟!”
她站立起来。身上紫色的大面襟内褂上沾上了几处尘土,用手拍掉了。额前有一绺散发飘下来,用手理好了。她走到窗前,正看到那阳光照耀下的一株株小松树,它们骄傲的从容的伫立着,显得那样健美、深沉而又隽永!
寺院里静幽幽的,大概这个地方要算是最幽静的吧!刚才土匪们的一阵嘈杂声,听来也是在前偏殿里,现在又隐去了。武铁匠既然想到了要活着冲出这个魔窟,那未,她就绞尽脑汁了。她看定了窗外那棵最小的松树,心里忽然一动,想起了三年前,她在李八的帮助下冲出大地主韩彩云虎口的情景。
三年前,她在枫树河家乡卖出做了韩彩云的使唤丫头已经八年了,她长成一个美貌出众的十七岁大姑娘了。韩彩云这个老淫棍便要逼他做填房。她当然不能依了。不说他大她三四十岁,就是他那副长相,也让她看了作呕。有一天,她认识了一个从北河来串乡走艺的青年铁匠,俩人一见钟情。在韩彩云最后逼着她成婚的夜晚,她偷偷滴潜出韩府,找到了那个青年铁匠,俩人双双回到了铁匠的家乡——北河苍县芦花湖边。他们结了婚,恩恩爱爱地住了下来。这个铁匠就是李八。着李八原是三代拳术之家,李八的母亲早逝,只有父亲李靖,最是善良。李八在年幼时据开始学艺,十几岁武艺便很高强。后来,李靖因为出了变故,一年后死于牢狱。父亲死后,李八收了好多后生授于武艺。而她呢,从小在家爹爹也是铁匠,也是武术之家,她也会拳脚,而今在丈夫的精心指点下,武艺大进。
想到这儿,她在心里低唤着:“李八,李八,你在世就好了,你一定会来救我去。”她心中不由又袭上一阵悲痛。她收回目光。“高松他们说不定都在四处打听我哩!一定的,一定的,李八的师兄弟和徒弟们都是有情有义的人啊!”她在心里说。<
第二十九章 窦东山威逼严武英[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