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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2/2页]

月落昼锦堂 郭亚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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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发现了尹洙借公使钱为其部将孙用还过债。这本来不算是什么大的过失,但尹洙是新政一党,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尹洙因此再贬崇信军节度副使,徙监均州酒税。悲愤交加、无处申述的尹洙抱病赴均州,于庆历七年四月十日在邓州求医时含冤去逝,时年仅47岁。
      尹洙是拖着虚弱的病体来到邓州范仲淹处,把后事托给了范仲淹的。范仲淹在给韩琦的信中,详细描述了尹洙死前最后几天的情景:
      师鲁(尹洙字)去均州上任的时候,已经明显感觉到身染疾病,及至到达均州后,无论饮食、睡眠均是时好时坏。到均州刚百余日,就接到提刑司发来的文字,抱病来到邓州以后事相托,至五日而启手足,苦痛苦痛!至终不乱。
      初相见时,他还按时接受大夫针灸治疗,不谈后事。那天晚上我突然接到他病危的消息,于半夜赶到馆驿看他,我对他说:‘足下平生高风亮节,我准备与韩公、欧阳公各为其做文字,使之百年之后垂于不朽。他向我举手叩头说:‘能得范公与诸公作身后文字,我再无他求,死也能瞑目了。我又对他说:‘他百年之后,我会和诸公分出俸禄,赡养其家,决不让他的家人清贫度日,流离失所。他又举手对我说:‘渭州有二儿子在。说完这句话之后,便无力地躺在床上,再也没有说一句话。第二天,我和赵学士再去看他,他对我说:‘范公昨夜对我说的话我都记得,我这就要跟范公永别了。又看着围在身边的家人说:‘我就要死了,再也不能照顾你们。他说这话的时候,我看不出他有半点悲伤、留恋尘世的神色。又过了两天,我见他在别人搀扶下还能慢慢行走,谁知道那天忽然向家人要水,漱过口之后,就那样坐在桌前去了,众人无不悲泣,无不钦服其对死亡看得如此明了……
      一代英杰黯然西归。
      回想昔年,范仲淹以言遭贬,尹洙慨然上书:“臣以仲淹忠谅有素,义兼师友,以靖(余靖)比臣,臣当从坐!”是何等的忠毅鲠直!
      回想昔年,尹洙赴延州力劝范仲淹出兵,慨然直指范仲淹“公于此则不如韩公!”是何等的精忠为国!
      回想昔年……
      还有尹洙为父亲写的墓志,这才恍恍然就是昨天的事情啊,可是今天,忠毅鲠直的尹洙竟然就这样走了?竟然没能和自己见上最后一面,就带着他满腹的冤屈和遗憾走了,挚友这样的结局,怎么能不让韩琦黯然神伤,痛断肝肠?!
      韩琦怀着巨大的悲痛,挥笔为这位肝胆知己写下了《祭龙图尹公师鲁文》:
      呜乎师鲁,惟君之生,天与英奇,如鉴之明,无隐不窥,知之深者,非余而谁?!伊昔夏人,扰于西垂,周旋塞上,余往君随,保边务实,耻于妄为。不合小人,乃启祸基,易庆、晋、潞,奔命何疲!
      彼苍冥冥,莫可究推,贤者胡恶,动于屯奇,不肖胡佑,坐来福禧。余之与君,义虽朋执,情则埙篪,葬不执绋,奠不捧卮,使我大恨,痛切肝脾,徒凭薄祭,一写哀辞,琴不鼓矣,呜乎子期,尚飨!
      “不肖胡佑,坐来福禧!”韩琦悲愤感叹,为什么那些邪佞之徒,在这个世界上总是能够得到上天的保佑,毫不费力得福得祥,而一腔忠义之士却总是命运多舛?
      挚友尹洙之死,带给韩琦的悲伤是巨大的,“琴不鼓矣,呜乎子期!”韩琦把尹洙和自已喻为俞伯牙、钟子期,是世上难得的知音。昔伯牙善鼓琴,子期善听,伯牙鼓琴志在高山,子期曰“峨峨兮若泰山”;伯牙志在流水,子期曰“洋洋兮若江河”。
      钟子期死,俞伯牙碎琴绝弦,终身不复鼓琴。
      韩琦以知音喻尹洙,这在韩琦和同时代的范仲淹、欧阳修、富弼等人的交往中是绝无仅有的,难怪尹洙死后,韩琦会“分俸给养”尹洙家人,并始终如一在生活上给尹家以帮助。
      对尹洙的品德,韩琦在至和元年为尹洙撰写的《故崇信军节度副使、检校尚书、工部员外郎尹公墓表》中,有着极为崇高的评价:
      今天的文武之士,和平时期都议论慷慨,认为自己是多么的忠义勇决,世上没有其他人能比得上自己,可是一旦遇到急难之时需要他动真的了,往往魄丧气夺,千方百计想尽办法躲避,既使许给他高官厚禄,还犹自掉头不顾,我在边陲时间较长,见过的人多了,象公这样挺身而出、舍生忘死为国家的,全天下不知道能有几个?!
      这是韩琦对尹洙的评价。
      但谁又能说这不是韩琦对自己人生的真实写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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