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琦惊喜之余,立刻写下了《与馀杭希文资政经时两绝音问、忽得讯正与近致书同日因以诗寄》,做为给范仲淹的回书:
闰首邮音得到无?使来还喜发双鱼。却思塞上经时问,恰是吴中当日书。人邈江山神自照,道存忠义信从疏。昔年元白慈恩事,诗意虽同志未如。
韩琦惊叹自己跟范仲淹同日写信相互问候的这个巧合,竟然一如唐代诗人元稹和白居易。当年元稹为御史在外地办案,白居易和一班名流游长安慈恩寺,和众人在花下小酌,白居易写诗一首寄元稹:
花时同醉破春愁,醉折花枝当酒筹。忽忆故人天际去,计程今日到梁州。
而当时元稹果然已到褒城,并且给白居易寄《梦游》诗一首:
梦君兄弟曲江头,也向慈恩院里游。驿吏唤人排马去,忽惊身在古梁州。
两人真可谓千里神交,犹如符契。
元、白这个绝唱千古的美谈,今日居然又在韩琦、范仲淹身上重演,也算得上是人间知己冥冥中的天意了。
但是韩琦却无论何也没有想到,当他在为这个千古美谈欣喜不已的时候,范仲淹,这位曾和他荣辱与共的知己,此时正在一步步走向生命的尽头。
宋仁宗皇祐三年,44岁的韩琦在定州已任职三年将满。
河朔浩荡的劲风,吹出了正当壮年的韩琦几缕苍然白发,他的身体也大不如前。由于韩琦平日里喜欢喝酒,现在他的肝脏已经无法承受过度的酒精,豪量的韩琦此是酒量已是锐减。
看着头上预示衰老将临的缕缕白发,韩琦不禁感慨万端,写下了《白发有感》这首小诗:
区区边朔有何成?三失流年只自惊,无一事来头尚白,白人头处岂堪行?
真诚爱民者,民亦爱之!
韩琦以他勤政爱民的高尚操守,换来的是定州百姓发自内心的爱戴。宋仁宗皇祐三年,当韩琦在定州三年任职届满,即将调任的时候,河北百姓不舍韩琦离去,竟然相约数千人赶到京城开封向朝廷请愿,乞求让韩琦再任。据《宋朝事实类苑》引用《魏王别录》记载:“皇祐三年,本路八州之民合数千人,挝登闻鼓,愿不以三年代韩魏公。上自以中山地重,辍公未可,乃迁观文殿学士,再任……中山之民,又相率走阙下,愿得生祀公以庙,忒嘉叹焉。”
宋仁宗接受了定州路百姓的请求。
皇祐三年八月,朝廷加韩琦观文殿学士,再知定州。
毫无疑问,这一定是仁宗皇帝刻意示宠的安排:朝廷派往定州给韩琦送官诰、敕牒的使臣,居然是韩琦的侄子、太常寺太祝、韩琦五兄韩璩的儿子韩正彦。仁宗皇帝,以这样够人情味儿的按排,向韩琦表示了天子对他的特别宠遇。
宋仁宗皇祐四年,也是韩琦再任知定州的第四年。
就在这年五月,从杭州调知青州的范仲淹因病迁知颖州,在赴任路上途经徐州时病逝。仁宗皇帝下诏:赠范仲淹兵部尚书,谥“文正”,并亲书其碑曰“褒贤之碑”。
这应当是宋仁宗对范仲淹一生的盖棺定论。
范仲淹患病的情况韩琦是知道的。
早在范仲淹将调知颖州时,韩琦曾去信问候,范仲淹在回书中就告诉韩琦他身体久佳:“某病中捧书,过赐忧轸勤厚之意,何以胜戴?即今尚未痊差,扶病上道赴颖州,益远风问,但深瞻恋之剧。初署,伏惟为国倍加自重,至祷至祷!”
范仲淹在病中还不忘叮嘱韩琦,让他也要为了国家而保重自己的身体。后来范仲淹滞留徐州求医,韩琦还派人为他送药,并致书问候,希望范仲淹能早日康复。却没想到天不假年,一代名臣竟然魂断徐州。
范仲淹去世的消息,是范仲淹平生好友、此时正知徐州的孙沔告诉韩琦的。对于范仲淹,这位从康定元年起便和自己荣辱与共的知己之死,韩琦心中的悲痛是可想而知的。尽管在韩琦和范仲淹的交往中,两人曾为西北战局的攻与守、水洛城的修与否、及尹洙和刘沪一事上屡有争执,但这些矛盾并没有影响韩、范二人之间的友谊。现在,一代栋梁之臣驾鹤西去了,韩琦回想往事,历历在目,怎不痛彻肝肠?
韩琦怀着深深悲痛和思念,为范仲淹写下了祭文:
维皇祐四年五月,观文殿学士、知定州韩琦,谨以清酌庶羞之奠,致祭于资政范公之灵:
呜呼哀哉!上
第八十九章[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