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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思明最终还是没有在离开别院之前见到朱文圭。他在正堂外面等了小半个时辰,得到的是“阁主正在研究翟天志先生送来的攻城机关术图纸,此时不让闲人打扰”的回复。
      闲人?方思明心里一沉。他确实不懂机关术,从这个意义上说,他的确是闲人。
      方思明站在院子里,似乎又回到了小时候。他想让父亲多陪陪他,可是义父总是那么忙。那个时候他多盼着自己能快点长大,好为父亲分忧。父亲不那么忙了,就会陪他。父亲听他这么说,也很高兴,答应他,等忙完了手头的事,就会多陪他。
      于是方思明就拼命地学各种各样的东西,拼命希望自己快长大,也拼命地等朱文圭忙完手头的事。现在他长大了,学会了如何杀人,如何配置□□,甚至如何使用凶险的符咒,甚至违背自己的本性,学会怎么变装成女人。他为了长大,把自己弄得浑身是伤,他好几次听见医生警告他或者警告朱文圭说,如果再这样不知保养,放任他“胡闹”,他会活不过四十岁。他从不知道长大竟然是这样辛苦的事。可是朱文圭“手头的事情”永远忙不完,他永远等不到父亲有空陪他的时候,朱文圭的野心永远大得难以企及,他想要整个天下,也只想要这个天下。但方思明只想要一个慈父,只是一个被朱文圭捡回来的孩子。方思明除了他自己,什么也没有。他就算拼掉自己的命,也换不来一个大明朝天下给朱文圭。否则他真的会用自己的死来让朱文圭满意。
      方思明隔着门,对朱文圭说道:“父亲保重。孩儿这就动身了。祝父亲在天机营一切顺利。”
      屋里传来朱文圭有些不耐烦的声音:“知道了!”
      还是让父亲心烦了。方思明对着紧闭的房门深深稽首:“孩儿告退。”
      “哦,”朱文圭漫不经心地回答道,“路上小心。”
      毕竟有一句“路上小心”,方思明心头还是一暖。
      
      原随云目盲不便骑马,因此两人这次还是坐车,只不过赶车的人不是丁枫。
      一路上方思明一言不发。原随云仿佛嫌闷,于是抚琴而歌,竟然是一首离骚。
      原随云弹着,唱到“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方思明不由得叹出声来。原随云的琴歌也随之停止。
      “思明兄不喜欢琴声吗?那好,我们不弹琴,只聊天怎么样?”原随云放下琴,微微笑着。“思明兄,在下一直很好奇,那位班世萦姑娘和思明兄是什么关系,她为何如此在意思明兄呢?”
      方思明不耐烦地回答:“只是在江湖上萍水相逢而已。什么关系也没有。我早就说过,她在不在意我,和我有什么关系?”
      原随云的笑益发风清月朗:“如此说来,三闾大夫和一直追着思明兄的班姑娘,都是认死理的人。就算是明月照沟渠,别人毫不领情,也非要飞蛾扑火,自以为是地做出一副忠臣挚友的架势来。到最后,不过是让自己觉得自己是个好人,因此既心安又自得罢了——其余的,百无一用,于事无补。”
      方思明哼了一声。他一时还没猜出来原随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即便原随云这样说,他也不会对班世萦有什么愧疚之情——谁让班世萦非要和他的义父作对呢?
      原随云没有听到方思明的答话,于是继续说道:“但是思明兄是聪明人,不会有同样的愚忠吧?”
      “什么叫‘愚忠?”方思明不以为然地反问,“难道我不应该对义父尽心尽力吗?”
      原随云嘲讽道:“思明兄,何必如此假正经,等到了蝙蝠岛,万圣阁也好,朝廷也罢,一切都山高皇帝远。你就算在这里再怎么对朱文圭表忠心,朱文圭也不会知道。再说,就算你留着些私心,就算他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只怕到时候他也焦头烂额,没有多余的精力管你了。”
      原随云一说完,就听见方思明怒气冲冲的声音:“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什么叫‘焦头烂额,没有多余的精力?义父会怎么样?”
      “我只是随便说说。”原随云把这个话题岔了过去,“在蝙蝠岛上,思明兄不用想这种事情,也会没空,没心思想。蝙蝠岛可是我精心营造的销金窟——”原随云的声音忽然变得意味暧昧,“人间一切享乐,岛上应有尽有。思明兄在岛上可以尽情放松享乐。尝过人间至味,自然明白人生苦短,抵不过一场醉生梦死的道理,好多事都会看开了。”
      原随云轻轻拨起琴弦,又弹起了一曲《酒狂》:“思明兄,这曲子弹到极致,能由醉入邪,由邪入魔,思明兄可要小心,别和天机营的那些人一样,听得神志不清啊。”
      说到天机营,原随云这时候倒有些怀念、感激他的许世叔许文武将军。如果不是用他的人头给万圣阁祭旗。说不定朝廷到现在都不会认真剿灭万圣阁。
      大明朝那么多将军,朱文圭非要逼降天机营许文武。这自然是他在旁调唆的。当初方思明的怀疑全怀疑到点子上了。
      当年朱文圭逃离皇宫可谓是九死一生。之所以能逃出来,据说是因为有人在皇宫里接应帮助,帮他假死。“尸体”运出去草草掩埋时,他才终于逃出生天。但是,永乐帝朱棣又不想担上残杀手足的罪名,故而对外宣称建庶人朱文圭依然被囚禁在中都凤阳的广安宫里。但广安宫里面的“建庶人”容貌小改,性格大变,这种事还是传到了民间,引起了种种猜疑。而在这之后,有些落草为寇、啸聚山林的绿林好汉,就打起了“侍奉建文遗孤”的名号。
      市面上假的多了,真的反倒安全了。朱文圭前几十年都在韬光养晦,甚至还在天灾人祸的时候开粥场赈济灾民、收买人心。看上去万圣阁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江湖帮派。俗话说得好,龙有龙的门,狗有狗的洞。朝堂和江湖,只要不出大乱子,彼此都希望能井水不犯河水。所以即便有人传言万圣阁的烛老人就是建文遗孤,但这种事情一没有证据,二也没有造成任何让朝廷非管不可的后果,因此万圣阁所在地方的地方官甚至不会把这件事上报朝廷,免得给自己找麻烦。
      所以原随云必须给朝廷一个必须管万圣阁的理由。许文武死得好,他一死,万圣阁的事情,朝廷想不管都不行了。
      牺牲掉一个看着自己长大的世叔,就为了报复朱文圭?值吗?
      或许不值?但这件事不能用“值不值”来评价。难道除了借刀杀人,还能有更好的方法?原随云心安理得。想到许文武一直对他唠叨味如嚼蜡的家国大义,他甚至觉得许文武死得不冤枉。
      再说,原随云早就想杀了许文武。
      在他十三岁那年,原东园第一次带他到天机营做客。当时负责接待他们父子的校尉欺负他看不见,又看他年纪幼小,且容貌俊秀,只要原东园不在旁边,就对他十分轻薄。原随云表面上假意上无知无觉,随他上下其手,甚至还有几分假意逢迎配合。但转天就略施小计,制造了一个意外,让他从瞭望台上跌下,落在堆放在瞭望台底下的拒马枪上。
      但那个校尉命挺大的,没死。
      原东园以为是原随云乱跑淘气,才害得校尉跌成重伤,硬要原随云跪下对许文武和校尉道歉。
      原随云被原东园连拉带拽,拖到许文武面前时,依然只有那一句话:“父亲,我什么也没做错。是他自己跌下去的。”
      许文武冷冷一笑:“原庄主,令郎可真是聪明绝顶。张校尉跟随我多年,身手敏捷,无缘无故从完好无损的瞭望台上跌下来,身边只有令郎一个,他倒是什么都没做。可是张校尉对我说,是原公子趁他不备推他下去的。”
      那一瞬间原随

7.语罢声咽曲不成[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