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再让你用了。所以你能用的只有你的身体而已。那么,我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这具身体,你打算给我□□,还是打算让我把它卖给来岛上的客人?”
原随云问完,把手抽出来,等方思明回答。
方思明沉默了片刻,毫不犹豫、清清楚楚地说道:“把我卖掉。”
原随云“啧”了一声,接着开始干干地冷笑不止:“尤物也这么贪心?你觉得一个人满足不了你,是吗?”
“只是不想再让你碰我而已。除你之外,任何人都可以。”方思明冷冷地说道。
原随云厌恶地直起身:“任何人都可以?那么,就如你所愿。不过你现在的卖相有点惨烈。我们先不着急,等你全身的皮肉——尤其是底下那点最让人销魂的地方养好了再说。”
原随云说完转身就走。他走得那么急那么快,方思明甚至疑心他会一头撞到墙上把自己磕死。然而原随云不知怎么做到的,并没有撞到墙,还很快找到了门,最后重重地把门在身后一摔,留给方思明满屋寂静。
过了一会儿,又进来一群黑衣侍从,他们一上来就给方思明灌了一小杯不知名的温热的液体。方思明根据味道大概判断,这应该是某种令人浑身无力的药物。果然他们估算等着药性发作后,就解开方思明的镣铐,将他一路抬到了另外一件布置得十分朴素的房间。方思明心说这剂药可真是画蛇添足。因为即便没有这副药,他也没力气走动,更何况打人、逃跑。
房间里只有一张铺着厚厚的被褥的小床、一张圆石桌和一个已经放满了药浴的澡盆。随从们话都不多,尽管看不见,做事却十分稳当。他们把方思明扶进澡盆里,服侍他沐浴。发现他手臂脱臼之后,又帮他把关节复位。出浴之后,还帮他在刚刚错位的关节上贴了药膏。整个过程,所有的人恭恭敬敬。不多说一句话,也不多碰他一下,仿佛是知道方思明的性情是不想和人有任何身体接触似的。最后,侍从们给方思明递上来一套细棉布做的中衣中裤,待他穿好了,便引他到床前:“公子安歇吧。”
方思明只得躺在床上睡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多久,只是朦朦胧胧中觉得自己似乎病了一场,病得头脑发昏,像死人一样无法动弹,甚至连眼睛都没法对准焦距。他记得似乎有医生来过,有人时常守在他身边,给他喂药,翻身,擦洗。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别的印象。
这一部分是病,一部分是咒。方思明很清楚。上一次这样“病”过,是从武当山回来之后。
那时,方思明奉父命潜入武当,打算盗取符咒秘籍,然而他也不知道这些书册记载的哪些能练出来,哪些练不出来——按照武当道士们的说法,咒术即是经书,经书即是咒术。有些看上去像是咒术的,其实是开悟证道的修行心法。方思明总不能拿着这些咒术去找掌门问哪些真的能当咒术修炼,只能自己一条条亲自试过。
那天他原本在试一条叫做《风雷之咒》的咒术,可是不知怎的。一段记载在残卷上的文字,却反复在脑海中跳来跳去:
太上曰:“三十幅共一毂,当其无,有车之用。埏埴以为器,当其无,有器之用。”福德不修,元气不存,以邪为正,以鬼为神,当其正气全无,有洞察之用。然青丝作雪,妖瞳观魂。妨亲克友,空享其寿
强行背诵下太多的咒术时,确实脑子会乱,但这段文字他甚至没有刻意去背过。他只是在翻找符咒书册时,在书架的角落里扒拉出来一张发霉的烂纸,纸上歪歪斜斜地写过这样几行字。残卷上的字迹十分稚嫩笨拙,仿佛是刚刚学习写字不久的小孩子。方思明把那张纸展平了好好端详了一会儿,除了里面引用了《道德经》的话,让他确信这应该和道家一二相关,除此之外,再也看不明白。
那张纸背面画着一串小人,小人身上画着指向不同方向的箭头。这是在法术中如何运行真气吗?方思明按照箭头的方向运过一遍真气,除了头晕手抖,眼睛涨得仿佛要爆炸开,并没有任何耳聪目明,神通万物的豁然开朗之感。
如果真的是咒术,照着修炼之后总会有感官忽然变得更灵敏或者身体某处聚起一团真气,如箭在弦上,呼之欲出,而现在这个反应,就算说是“走火入魔”都嫌太低级。方思明把那张纸片原样塞回去,觉得自己可能是被某个小道士在看守经书阁时突发奇想故弄玄虚的涂鸦骗了。
可这个“涂鸦”竟然像生了根一样印在脑子里,在他试别的咒术的时候会顽强无赖地占据他的思绪。
“……然青丝作雪,妖瞳观魂。妨亲克友,空享其寿……”观魂?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在尝试风雷之咒的关键时刻,方思明竟然又被这几句涂鸦岔开了思绪。
就在那一瞬间,浮荡的真气和戾气与山巅上触手可及的云层中翻滚的雷电相互激荡。那时候方思明在武当的修行尚浅,还没意识到一瞬间咒术阵法已经变了,施咒的阵法,变成了反噬的阵法。而他现在站的“震”卦位置,最为凶险。
或许是命不该绝。方思明没立刻看出来的危险,正好来给方思明送药膳的郑居和看出来了。他大惊失色。来不及问缘由,甚至来不及喊,他只是单纯而冲动地想要救自己的师弟,于是扔下药膳,冲过去把方思明从“震”位推走。
方思明胡乱使出的咒术反噬了,然而反噬的对象不是他,而是郑居和。
方思明在武当待不下去了,他给在附近接应的万圣阁的人发出信号,自己服下假死药,等着被师兄师弟们收殓埋葬。几天后,他重新在万圣阁醒来了。
在武当的一切就如一场梦似的结束了。那些曾经把他当朋友的、照顾过他的、甚至救过他的人,再也不是他的师兄师弟。孩子们之间简单的友情,那些“等我们一起长大……”的幼稚的雄心和幻想,因为一场假死被齐刷刷地一刀斩断。他又变成了万圣阁的少主,他不可能和谁一起长大。
他下定决心,等下次再去偷师的时候,和同门师兄弟的交集一定要再少一些。这样,当他又一次在万圣阁醒来的时候,惦记的人会更少,心里的失落也会更少。
这次武当之行,给他留下了意料之外的纪念品:那段时时浮现在脑海中的诡异的文字,还有发作越来越频繁的全身麻痹,头脑混乱的症状。
朱文圭给他寻医问药,但没有任何医生看出这是什么毛病。给他看病的有一个医术不错的老道,他一句话点醒了方思明:“这不会是中邪吧?”
虽然他仅仅按照那张涂鸦修炼过一次,而且当时的反应完全看不出照那样运行真气能有什么效果,但除了走火入魔了,没有更好的解释。既然是走火入魔,只有用更强大、戾气更重的心法修行压制。用这个思路以毒攻毒,或者说是饮鸩止渴地继续修行,确实有所成效。全身麻痹,头脑混乱的症状渐渐不再发作。自然,一切都有代价,他的武功和真气也因此越来越邪门阴损。
多年之后,他忽然能在完全的黑暗中“看见”人身上发出的微光,接着同样的症状终于再次发作。
当这次发作的症状渐渐退去,方思明脑中产生了一个大胆的猜测:或许在武当山看见的那张残卷,并不是恶作剧或者涂鸦,而是真实的邪门咒术。
这个咒术的效果目前看来可能有两个:“青丝作雪”和“妖瞳观魂”。
青丝作雪已经应验了。一年半之前他奉朱文圭之命屠杀了一整个村庄的人,他甚至连襁褓中的孩子也亲手摔死了。屠村之后,他发作过同样的症状,而且一夜之间白发开始生长,黑发白发的界限刀切一样泾渭分明。等白发的部分足够长,他索性把黑发的部分剪掉了。这就是青丝作雪,只不过当时他以为他再也生不出黑发只是因为他心里承受不了杀孽。
妖瞳观魂也是在屠村之后应验的。他的右眼开始隐隐作痛,渐渐无法忍受强光,只能用斗篷遮住半边脸,挡住直射到右眼的阳光。而且虹膜的颜色越来越浅,最后变成了浅浅的金色。他一直以为这是眼疾。
但现在,他发现了,能让他在黑暗中“看见”的,正是这只右眼。只睁开左眼,所见的还是一片漆黑,而且,他的右眼也只能看见人身上的光芒。他看到的其实是人的“魂魄”。
不管是看见了什么,但只要能看见就好。在蝙蝠岛上,他有了一个只有他才知道的秘密武器。只要能看见,他就不会屈服。他就算死也要离开这里。就算只能死在这里,他也要想办法告诉义父,原随云在天机营和明月山庄的一切都是做局,义父一定要提防原随云。
12.贪得残生半晌欢[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