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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的路程方思明过得很舒心,坐船的时候,班世萦看医书,方思明睡觉或者和班世萦聊制药开方的技巧。
      班世萦憧憬地说,“我在想,如果我真能开个医馆,你走投无路的时候,可以隐姓埋名到我的医馆帮我坐诊配药。嘿嘿嘿,你放心,我绝不克扣你的工资!”
      “你真的那么想开医馆?”
      “嗯,我想把班家的医术发扬光大。不能因为我爹是个败家子,这门医术就绝迹了。”
      班世萦说话的时候眼睛闪闪发亮,方思明从来没见过这么清澈明亮的眼睛。
      到了目的地之后,班世萦租了一间厢房。厢房中间打了隔断,班世萦住外间,方思明藏在里间养病养伤,班世萦平时出去走街串巷,为人问诊,三天里给五六个人看了病,补充了盘缠。
      班世萦估计是被之前搜捕万圣阁余党的事吓到了,住了几天就心中不安疑神疑鬼。方思明身体也算大好了。班世萦想着,最近这几天俩人为了装道士,都没敢敞开了吃肉,住久了也怕人看出问题。于是决定退掉现在的厢房,再次易容,假扮成两个药商,去附近县城了打听打听消息,下顿馆子,顺便买几本书给方思明继续休养时解闷,然后换个地方住着。
      方思明终于换成了平民打扮。然而两只金色的妖瞳实在过于怪异,他的左眼和开始像右眼一样畏光了,所以方思明决定还是戴上黑纱遮住眼睛。
      这时候班世萦已经换好了装束,看见方思明之后,忍不住“诶呦”了一声。
      “怎么了,萦姐姐?”
      “刚才一晃神,还以为看见原随云了呢。”班世萦笑道。“要不你戴着斗笠,帽檐压低些吧。瞎子道士还说得通,但瞎子药商总觉得有点奇怪。”
      方思明心里咯噔一声。他假装若无其事地说道:“可能我戴黑纱装瞎子装习惯了。我也想过戴斗笠,可还是觉得戴黑纱舒服。”
      方思明把黑纱摘了带上斗笠,班世萦还是反复端详,皱着眉头——怎么还是觉得这模样这气质那么像原随云呢?“晃神”也晃得厉害了点。
      到县城的时候还不到饭点。班世萦和方思明商量着先找家茶馆,先休息一下。他们刚走进茶馆,班世萦眼尖,一眼瞅见里面坐着几个江湖人士,正要拉着方思明扭头就走,却听见那些人在议论。
      “他娘的,方思明竟然死在蝙蝠岛上了!”
      班世萦和方思明默契地交换了一下眼神,转头坐到了另一个角落,要了壶茶,支棱着耳朵听着那些人说话。
      “这谁说的?一会儿这个说方思明在天机营,一会儿那个说方思明在蝙蝠岛,怎么现在又成了方思明死在蝙蝠岛上了。”
      “这次假不了。金灵芝——万福万寿园的孙小姐——亲眼在蝙蝠岛上看见原随云把方思明给杀了!死状还挺惨的呢!大半个江湖都知道了,你还不知道?”
      “原随云杀了方思明?为什么啊?”
      “这不是显然的吗?原随云也想要万圣阁的秘宝,就把方思明弄到岛上了。不过,估计是方思明性子太倔强,怎么样都不肯说那些秘宝藏在哪里。她还听见原随云拿鞭子抽方思明呢!最后原随云急着和楚留香对决,嫌还要看管方思明太麻烦,就把方思明杀了,尸体扔进大海喂鱼了。她亲见亲闻的!”
      “这不会又是个谣传吧?”
      “怎么可能,金灵芝亲口说的。我师妹亲耳听见的。这要是还能有假,太阳打西边出来。”
      “但原随云怎么会杀了方思明?就算拿不到秘宝,把他交给朝廷领赏也好——一大笔赏钱呢。”
      “这还是金灵芝亲口跟我师妹说的。当时不止我师妹,还有峨眉的飞霜师姐、云梦的芳苓妹子、暗香的郁馨师妹。不信你去问。金灵芝说,原随云这次特别喜怒无常,可能是疯了。不然,他怎么会不知天高地厚想到和楚香帅斗呢。最后,原随云是撞在礁石上死的,摔得粉身碎骨。”
      “啊?那万圣阁的秘宝到底藏哪不就没人知道了吗?”
      “别说是万圣阁的秘宝了,就算是蝙蝠岛的宝藏也没人找得到。”
      “这事太邪性了。方思明死了,原随云疯了,然后也死了。”
      疯了……撞在礁石上……摔得粉身碎骨……死了……
      听见这个消息时,方思明竟然连一丝报复的快意也没有,反而面无血色。
      “你怎么了?要不喝点茶……”班世萦担心地问道。
      几个江湖客仍在议论。
      “无争山庄少庄主竟然是蝙蝠公子?这啥玩意儿?!简直比原随云杀了方思明还不可思议。”
      “你知道楚香帅和胡大侠不?原随云就是蝙蝠公子。原随云摔死了。这都是他俩亲眼见的。”
      “诶呦我的妈呀!要这么说,我不得不信方思明死了。太邪门!要说到底是邪不胜正。原随云把整个江湖耍的一愣一愣的,最后还是败在楚香帅手里。”
      “哼,居心不正,身败名裂,活该疯,活该死!”
      方思明机械地喝了一口茶。茶水喝进嘴里,却仿佛是那天喝的毒酒的味道。蝙蝠岛上的一幕幕在眼前飞过。方思明放下茶杯,冲出去吐了起来。
      茶博士紧张地看着班世萦,生怕这姐弟俩是一对碰瓷的,要赖他们这里的茶有问题。
      班世萦赔笑:“舍弟大病初愈。估计刚刚是走到这里太累,又犯了病。”说完扶着方思明赶紧走远了。她的余光扫到那群江湖客,他们依然在热烈地讨论着方思明死了原随云也死了的话题,没有一个人注意真正的方思明这会儿正虚弱无力地离开茶馆,甚至都没看他们两个一眼。
      两个人一路走到一条僻静的小巷,方思明靠着墙晒了会儿太阳,脸色渐渐恢复。班世萦忍不住悄声问道:“原随云他竟敢拿鞭子抽你?!他真是活该!你一直还没跟我说在蝙蝠岛上发生过什么呢。一提到蝙蝠岛就这么难受,是不是受了不少苦?”
      方思明摇摇头:“萦姐姐,蝙蝠岛上发生的事,就算我说了,你也不会信的。”
      他这辈子最屈辱、最快乐、最懵懂、最动情的日子都在蝙蝠岛上。蝙蝠岛上和原随云的所有,仿佛是他的一个恶梦。一切开始得太快,结束得更快。不知为何开始,结束的时候更没有任何理由。
      原随云疯了?这是最安慰的解释。原随云最后对他的所作所为,并不是他的本意,只是在癫狂中做了傻事。因为癫狂,所以没有理由。
      但这怎么可能?随云怎么会……?
      班世萦看他神色痛苦,安慰道:“你不想说也罢。不过,总算不用担惊受怕了。谢天谢地,还好金灵芝搞错。真是太巧了。说到传消息,她那张诸葛连弩似的嘴只怕比皇帝降旨全国发榜都管用。如果所有人都认定方思明已经死了,你不就能彻底抛下过去的身份,重新生活了吗?”
      方思明闻言,忽然再次浑身发抖脸色煞白:“萦姐姐,你当时是怎么确定航线的?我记得那个时候周围一片漆黑,你怎么知道哪个方向是蝙蝠岛?”
      “当时岛上好像在烧什么东西。我赶紧把航灯都灭了,朝着火光过去。”
      班世萦看见的火光,恐怕就是他看到的孤岛剪影上的火光。
      “那你是怎么有钱租船的?”
      “我……”班世萦忽然吞吞吐吐。
      “你是不是把你一直带着的金发冠和玉佩拿到当铺当了?”
      “是当了……”班世萦不愿意多提这件事,“千金散去还复来,等我有钱了,自然能去赎。可你万一死了,哪还能复生呢。”
      方思明的脸色更加苍白:“萦姐姐,当票还在吗?我去给你赎回来。”
      “真的不用。你哪有钱赎?”
      “朱……那个人在银号里用假名字存过一些应急钱。我知道怎么取出来。钱不是问题,萦姐姐,当票给我,我必须去。这件事很重要!”
      是啊,太巧了。
      他被原随云鞭打的时候,金灵芝恰好在旁边偷听。
      原随云的鞭子,恰好留了余地。
      当他落水之后,身边恰好就有一块能在黑暗中闪闪发亮的门板。
      落水之后,还没在海里泡多久,恰好就被班世萦捞了起来。
      班世萦靠近蝙蝠岛的时候,向来禁绝烟火的蝙蝠岛上恰好在烧东西。
      班世萦成功假死,而丁枫恰好提到过“公子猜中了。我还真的差点被骗”,再之前原随云恰好要丁枫继续追查班世萦的下落。
      班世萦当了发冠和玉佩,丁枫恰好提到过“我在当铺亲眼见了,也问过人,错不了”。
      如果没有班世萦恰好经过,他就会死,而班世萦在发现蝙蝠岛上的火光之前,她的船恰好开着航灯,是能被人看见的,原随云恰好对丁枫说过“不必,那是最后一步棋,现在就让他(或者是“她”?)死了,我满盘皆输……你看紧了,多派人盯着海面上……”
      江湖上的人相信方思明已经死了,是因为这是金灵芝亲眼见到,亲口说的,而恰好原随云知道她话多嘴快,还恰好对丁枫说“要的不就是这个。”
      一件两件“恰好”或许是运气,但是这么多“恰好”,背后一定有人谋划。
      丁枫说得没错,原随云“太缺德了”,他知道一切后,真的要气死。
      方思明不眠不休地走了两天一夜,终于把赎回来的珍珠金发冠和墨玉玉佩带回给班世萦。他问了当铺的人有没有人特地来打听发冠和玉佩的事情,但当铺的人嘴严,什么也不肯说。他只得回去找班世萦。
      他把一只枣木匣子放在班世萦面前:“萦姐姐,这是你的发冠和玉佩。”
      班世萦心疼他赶路辛苦,一边给他倒水、张罗吃的,一边数落道:“你我还客套什么?你非得这会儿赎当?我又不是非戴着这么两件首饰不可!诶,你还专门弄了个盒子盛着啊?”
      “你当东西的时候没有这个盒子?”
      “没有。这可奇了,只听说从当铺赎出东西时有少的,可从来没听说过还有多的。”
      方思明拿起盒子来仔细研究。如果丁枫在当铺亲眼见了的就是班世萦的发冠和玉佩,那么这个多出来的盒子,很可能就来自蝙蝠岛,甚至就是来自丁枫或者原随云。
      不出所料,掀开盒子里的红绒垫子,底板的一角刻了一只小小的蝙蝠图案。
      方思明在那块图案附近随便抠了抠,按了按。底板竟然松动了,用小刀挑开底板,露出了一个夹层。夹层里有一封信,信封上书“班恕之玉启”。这几个字笔力雄健,架构严整,俨然有钟鼎文遗风。
      班世萦和方思明面面相觑。
      “那我……打开了?”班世萦难以置信地拆开信封,信上的字和信封上一样,显然是同一人手笔。班世萦扫了一眼落款,惊道:“原随云写的!”,便照着信笺上念道:
      “恕之师妹芳鉴,兹启者:
      舟上与君不期而遇,转眼月余。君掷镖气力充沛,意在招先,即知君未中镖毒,惟皮肉伤耳。今庶几大安矣。”
      班世萦切了一声:“他竟然从掷镖发现我没事!真的诶,还好当时怀里揣了个药囊,挡住了毒镖。”
      继续念道:“思明兄尝言君乃义人,后闻君舍家传之宝以救萍水之交,——”
      班世萦很不满地又插了句嘴:“什么‘萍水之交,你是我弟!”
      然后继续念:“——故斗胆托以要事:仆将与思明兄长诀,烦君拯之于波涛万顷,慰之于伤病潦倒。仆九泉之下亦感君清德慈惠。君乃义人,思明兄亦赤子心肠,不赎君冠、玉,必不心安,君勿辞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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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落月摇情满江树[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