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爱一人，敬一人，愿陪他上碧落下黄泉吗
所谓碧落乃天庭，所谓黄泉乃地府。无论死生，皆与共。
顾玄几乎没有思虑，眉目间凝着认真的神色，那对漆黑的眸里泛着清晰明亮的光彩，脱口便答道:“我愿!”
沈莲歌藏在袖下的手有些发颤，她不想骗顾玄，可顾玄比不上般若教，比不上她这一生所背负的万千责任。
每个人所肩负的责任不同，所考量所作为的便不同。
其实不存在什么黄泉与共，从始至终下了黄泉的只有一人罢。
此刻沈莲歌没有笑，面上好像苍老许多，近年来她的身段愈发犹如枯槁，好似即将凋零的树木，只有那副看起来是年华正好的女子的娇艳面庞，让她显得有几分生气。她伸出枯瘦的手，将顾玄紧紧揽入怀中，心中虽波澜起伏，可面上风轻云淡，只轻轻说:“对不起，一切都交给你了，顾玄。”
顾玄抬手回抱了沈莲歌，鼻息间皆是沈莲歌衣袖上常有的苦涩草药味，不知为什么，他的心忽然安定下来，紧绷了数刻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些。
然而只是一个短促的拥抱，就好像临别的母子。可二人终究无什血缘关系，十余年来，不知是否培养出了类似亲情的依赖。
“如何做能救主上”他皱起眉，偏白的面庞因为焦急带上几分焦躁，连心跳都变得沉重起来。
沈莲歌也没有支支吾吾不肯说，垂下眼睑，示意顾玄跟着她，边走边说:“我在教中许久，所习医道也过人许多。我虽不擅毒，可身为医者，我知道如何同阎王爷做交易。”
她顿了顿，续而说:“简而言之，要救萧长风，就要同阎王爷做场交易。你知道，所谓交易，有失有得。”
沈莲歌说完的时候心中虽有些酸涩，可终究忍了下来，顾玄没看她的眼睛，自然留意不到她说这些话时眼中流露的几分不忍。
有时沈莲歌很侥幸的想，幸而顾玄死心塌地，愿拿真心待萧长风，即使要拿刀刨开他的胸膛剜出他的心脏给萧长风，他也爽快答应。
“可是要用我的性命……去换得那人生机”
顾玄隐隐觉得似乎不是要他和萧长风生死与共，倒像是在叫他一人赴死。
沈莲歌一怔，续而干笑着拍了拍顾玄的头，说:“不是不是，勿要多想。”
顾玄将信将疑的点点头，心中不再多想，他相信沈莲歌不会无端骗他，再说，只要萧长风能够好好的，他也就心满意足了。
走了一会，便到了沈莲歌的殿外。
沈莲歌让顾玄在殿外等候，她去去就来，顾玄听话的坐在她殿下的阶上发呆，眸子如常那般平淡，整个人安安静静，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
可沈莲歌已经无暇顾及这些有的没的，现在她只急着怎样救萧长风。
确切的说是怎样救回萧长风那身武功。
她如何救萧长风呢其实沈莲歌心中也无底数。方才她一观萧长风身脉，毒几乎散布全身，不知这投毒者如何作想，未下杀手，只是想用毒废掉萧长风一身功夫。
说来真的奇怪，明明有机会杀掉萧长风，可这投毒的人偏偏又不杀，只废掉萧长风的武功，让他此生无法再运功，成为草芥蜉蝣。可谓是要他一朝日升，一朝日落。
但是熟悉萧长风的人便知道，废了萧长风的武功，就是叫他生不如死。
其中种种缘由，还要从以往讲起。沈莲歌深知如此，她宁愿骗顾玄，说这毒能要了萧长风的命，逼顾玄救他。
顾玄天性比谁都要纯良，只要他信任的人说的话，一般不会质疑其中真伪。
巧也巧在顾玄不通毒道，只知道毒能置人生死，不知毒分许多种，不一定种种要命。
说来好笑，其实顾玄这一切都拜萧长风和沈莲歌所赐。沈莲歌刻意未教顾玄寻常礼法，只告诉他些必要的礼节，认字读书也教得不多，只是让顾玄能同常人好好交流罢了。
而萧长风，只教了顾玄杀人，从未告诉他，要爱惜自己性命。
仅存的人理伦常，都是顾玄五岁前所习得的，零零散散铺在顾玄的记忆心智里。
顾玄的亲娘是名门大家闺秀，秀润温和，知书达礼，是位好妻子，也是位好母亲。
至少顾玄还知道如何报恩，如何爱人。
顾玄在五岁前，没被宠成纨绔的小少爷，也不是唯唯诺诺的小绵羊。他就是个大户人家里活泼开朗的小少爷，也许有大人瞧着他生得可爱，模样俊俏，曾悄悄把自己家的小闺女拉来同他结娃娃亲，也许没有。
可把在顾玄生命中最重要的这三人所教的东西总结一下，似乎都未真正教导到顾玄分毫。
先前说顾玄善恶观薄弱，究竟是何种境界他自认为萧长风为正道，他为萧长风所做的一切皆为善，哪怕叫他杀人，也是善，
恶则反之。
他这一辈子注定是条忠心的狗，做不了挺直脊梁为自己考量的自私的人。
这次的毒沈莲歌确实解不了，不过是换了一个人受着。
不必多想，要受着的人，自是顾玄。
沈莲歌已经再无多余精力亲自救萧长风，而且很有可能两败俱伤，她死，萧长风的毒也解不了。
眼下能负此众人，得萧长风与沈莲歌信任的，只有顾玄一人了。
她知道，这样做必然苦了顾玄，可她更放不下她的过往。
想着想着，沈莲歌手下一抖，竟被盛药的银盘划了手背，留下一道长长的白痕。她苦笑一声，揉了揉手背，熟练的捡捻出所需的药物，收敛够后，端着药草到殿后的药房备炉鼎熬制药引。
忽的想到什么，沈莲歌又到殿中拿了颗糖放在袖中。
这药引滋味很苦，她想。
……
约莫烧了三炷香，发足了呆思够了人的顾玄，终于看到沈莲歌抱着堆瓶瓶罐罐出现在他面前。
他伸手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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