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予泽是在公园里的木椅上看到戚昭的。
戚昭面对着人工湖坐着，身后发黄的柳叶在风中摇曳，他难得弓着背，双手手肘撑在双膝上，目不转睛地盯着湖水。
戚昭比之前还要疲惫的样子，如果说前段时间的戚昭劳累归劳累但是眼中有一朵熊熊燃起的火焰在蹿动，看着他就像看见朝阳，生机勃勃。但是今天的他像是被抽空了灵魂，看在何予泽眼里，坐在那的只是一具名叫戚昭躯体。可是，又好像要复杂一点，像一潭被搅浑的井水，变得不像之前的简单好懂，现在的他成了何予泽一向避而远之的那类人。
何予泽犹豫了一下，他没料到会在这里碰到戚昭。转念一想，他也不是很惊讶，那天在动车上看到戚昭的时候，他就觉得他们在凉城总是要见上一面的。
他突然想起两天前的一个早晨。
何予泽坐在黑暗里，身体就像定时闹钟一样，每到这个日子他就会失眠睡不着觉。就算强迫自己睡去，嘈杂混乱的梦境都会让他惊醒过来。
耳边一片寂静，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天际渐渐擦亮，窗外传来一阵阵睡意朦胧的鸟叫声也逐渐清脆响亮起来。就在这个万物苏醒的时刻，他又一次听到了一个声音、一段话。
“她嘴角含笑，眼前晃过戚昭刚出生的时候的画面，她手足无措地从护士手中接过软软呼呼的小婴儿。看着襁褓里酣睡的孩子，她没忍住倾身在他额头轻吻”
声音是个很轻柔的女声，缓缓道来时让人颇为享受，如果她不是像幻听一样这么突然出现，如果她没有提到戚昭的名字，这一切就不会让何予泽在心底重新燃起某种不确定的怀疑和猜忌。
也因为这段话，他往年每到这个时候就不大美好的心情到有了一些缓解，全神贯注在这又一次徘徊在他耳边的声音以及声音所诉说的片段和故事。
所以在公园看到戚昭的时候，他心生一种莫名的宿命感，好像他们之间每一点一滴的交汇都是事先安排好的，他们只是不知情的被表演者，就和楚门的世界一样，被藏在幕后的人操控着，按照那个人或者那些人的意愿过活。
感觉到身边有人坐下，戚昭侧过头，愣愣地看着何予泽，眼底是没有散去的寂然，过了好一会他才哑着声：“你怎么在这？”
何予泽往后靠了靠，将视线投向湖中心，那里盛着一轮明月，水光波动，静谧非常：“你猜。”
戚昭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轻哼，带点僵硬的笑意，但很快就连这样些微的生动都沉寂下去：“猜不到。”
“我知道。”何予泽点点头。
戚昭啧了一声，也学着何予泽往后靠在椅背上，从口袋里摸出烟盒，左手轻抖晃出一支烟叼在嘴里，然后把烟盒递到何予泽身前，何予泽伸手接过取出一支，这是最后一支烟了。
何予泽将空烟盒揉成一团抬手投进不远处的垃圾桶里，戚昭面无表情地吹了个口哨。
何予泽侧头看他一眼，戚昭已经低头摸出打火机点烟。路灯的灯光落在这人肩背，微弱的火光在一阵凉风中轻晃，将他的侧脸印得棱角分明。
何予泽忽然倾身，将头靠近戚昭。
戚昭撩起眼皮，黑眸里沁着火光，看得人心中一颤。何予泽不动声色，垂着眸微低头蹭火点烟。
烟支被点燃发出轻微的刺啦声，红色的点点火心侵染了白色的烟纸，焦棕色的烟丝很快化成白灰色的烟烬。
何予泽点燃了烟就往后靠拉开了距离，似乎刚才他们之间那么近的距离只是错觉。
戚昭盯着手里的打火机看了一会，半晌，摇摇头把打火机揣回兜里。
“我来看我爸妈。”一支烟快要燃到尽头的时候，何予泽突然开口。
戚昭动了动，微微侧了侧头，但没有看向何予泽：“伯父伯母怎么样？”
何予泽展开笑容，眼神里含着怀念，声音飘渺：“谁知道呢，那个地方总该比这操蛋的世界好吧。”
戚昭些微动容，手指轻颤抖落了一点烟灰，他闭了闭眼，轻声说：“对不起。”
“不用。”何予泽又笑了一下，“又不是你杀的。”
戚昭被何予泽的回话堵得一时语塞。
“他们是出车祸当场去的，我那时候还小，都是听别人说的。说来我也是不孝我现在连他们的脸都记不住了。”
戚昭抬眸看他，何予泽低头将烟摁灭。
“不会。”戚昭吸了最后一口烟，也将其摁灭。
何予泽动作一顿，然后轻笑一声，若有若无地应了一声。
湖水波光粼粼，月色微凉。
“走吧。”何予泽站起身，低头看他，“请你喝酒。”
何予泽不知道戚昭到底遇到了什么，但是如果真和他听到的那段话有关的话，怕是和戚昭的母亲有偌大的关系。他其他可能帮不上忙，但陪人喝酒还是奉陪得起的，就当还了当初的人情
戚昭仰头愣愣地看着他，过了一会才回神，抿唇站起身：“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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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章 拥抱[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