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样?不过是多说一些客套话罢了。况且,我笃信一个原则。那就是初恋的男女,最终踏入婚姻殿堂的,是一个小概率事件。
人流一点点地往外走着,粘稠得像一锅粥。前面的女孩子嘴里咬着火车票,一只手拉着行李,另一只手拿着手机。等她过去,我举了举手里的票。检票员一摆手,示意我根本不用出示火车票。我有些不解,20年前,这里是需要站好几个铁路警察的,他们把那些逃票的人(学生居多)弄到一块去,让他们补票,搜他们的鞋、口袋,总之无论如何也要交纳一些的,否则你就会特殊招待(押到里面的贵宾室进行盘问),给你一些难堪方才放你走。犹如猫戏老鼠一般。那种被戏耍的感觉着实让人无法容忍。但理亏(没买票)在先,好歹也得忍受。否则,人家还上哪儿找理去。
出了出站口。前面的女孩子猛地转过身来对我说:“也许我们还能见到!”嘴里咬着的车票已不知所踪。
“但愿!”我想了想说。
“拜拜!”女孩子摆了一下手,幅度很小的,有些敷衍的意思。但又不像,似乎无论对面是谁,都会用这种姿势与人道别的。那种看上去的“敷衍”,实则是与生俱来的慵懒和随意。
与“陌生人”告别,我再回头向秋走去。她注意到我的举止,立即摘下墨镜,惊讶地说:“呀!真的是你啊,我都没认出来!”秋几步就走到我面前,使劲地拍了一下我的胳膊。
“喂,怎么变化这么大,整个人大了一号。”秋兴奋地说着,接过的拉杆箱往外走。我抢过来说:“怎么能让你拿。”
她松开,仔细地看着,忽地就笑了。“没想到,20多年没见,细看你除了体型变了以外,其实没有多大变化,还是你原来的样子,帅帅的。”
我一直没想明白,我真的是帅帅的吗?按理我并不是那种小鲜肉或者是棱角分明的人。但真是有许多人说过我挺帅的,本人却一直孙不敢苟同。
“喂,一直在哪儿工作呢?”秋一边走一边问我,她的步子有些大。其实她本人也是大了一圈儿的。可能每个人对自己的变化都是采取宽容的态度的,对别人的变化则不可容忍。
秋开着一辆红色的奔驰车。这出乎我的意料。如此看来,她已经步入了中产阶层。她开着车,依旧不停地追问我这20多年来的生活与工作。我如实招来。我一边招呼着她的问题,一边看着这座变化巨大的城市。高楼林立,夸张的广告牌和大屏幕,跟苏州的闹市区别无二致。原来我知道的第一百货大楼,三角地商场,居然在现代化建设突飞猛进的今天,不得不卑微地低下了头。
我不知道秋要带我去哪里。也不想问小东是否在家里等着我。我只是不停地看着车窗外的景致。车子渐渐地驶离了市中心。两边的绿化带渐渐多起来。环卫工人正忙着修剪路边的灌木。一些具有鲜明特色的雕塑时不时地出现在我的眼前,使这座城市颇有那么点异域风情的味道。
“我们去新区,你还不知道吧,海拉尔已经跟下面的鄂温克旗连在一起了,我就住在新区,与工作单位不远,这样方便。”秋一边开着车一边说着。
“那,在哪儿高就啊!”我问她。
“在学院,已经是教授了。”秋不无骄傲地说。
“了不起!让我由衷钦佩。”我发自内心地说。
“就那么回事儿吧,这边还是比南方好混一些。”秋说。
车道渐宽,单向四车道。这么宽的路上,偶尔会有车辆经过,掰着手指头也能数得过来。
“我说,你怎么一年后才想起联系我,那封信可是写了一年多了啊?”秋说。
“我前几天才看见,信邮寄到我妈妈的单位,应该是姐姐收起来忘记告诉我了。”我说。
“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有时候拿起电话就想,这个人会不会加我好友呢?有时候新加进来的陌生人,总要问人家,你是谁?是不是吴晓峰呢!”她笑着说,车子已经拐下主路,开始向一大片住宅驶去。
“如果一年前发现,也未必会联系!”我脱口而出。
秋一下子踩了刹车,似乎我的话让她感到不可思议。
“在外面混的人心情很复杂的,如果混的有人模狗样的,或许有主动联系的欲望,如果惨淡经营,可能就不想再见到熟人了。”我解释着。
“那有什么,都是同学,谁又比谁强到哪儿去呢?”秋再次加速,但明显地在思考我说过的话。
我们都沉默了一小会儿。车子拐进一座豪华的小区。奇怪的不是高层。我以她给我的印象,应该是个高层。毕竟现在人能不走路还是不走路的好。
车子拐进去,很快找到一个停车位。我们下车。我要去拿行李。秋制止了我。她说:“这样,我是早上才看到的信息,就匆忙去接你了,我回来取一点必备的东西,然后我们去市里住,在我们上大学那儿我还有一处房产,有时候我也去那边小住几日。你知道现在房子快比人多了,租出去又觉得可惜!”她接着说,“你也可以在这儿等着我呀,也可以跟我上去!”
“老公不在吗?”我问道。
“老公?你不知道我是一个人吗?”秋说。
忽地又笑起来,“都是我,忘了告诉你,离婚有五年了,现在一个人过,都习惯了。”
“对不起!问起这个。”我说,“是小东吗?”
秋愣了一下说:“不是!意外了?”
我摇摇头说:“不好意思!问起这个,让你难过了吧!”看来一切与我预判的一样。心里一下子敞亮起来。说真的,如果是小东也在场,我会显得手忙脚乱的。
“太客气了,哪有什么难过的事儿啊,感觉你现在变得太生疏了,这么客气!跟我上去吗?”她做了个无所谓的手势。
“参观一下无妨。”我笑了笑,就跟着秋上楼。
我们一边走一边说着话。
“起来的时候才看见你的留言,所以脸没洗,牙没刷地就跑出去啦,你也看到了,从我这儿到车站至少要开半个小时的车。如果是高峰期,没有一个小时,想都别想。”她说说话的时候喘着粗气。我注意到她有些超重,膝盖不是很有力。
“都怪我。”我说。
“哪儿的话,是我不好,昨天晚上去应酬,回来晚了。有些累就睡得实。”秋说。
上了五楼,她打开门。我被这座房子的高举架吓住。
如果在我们那儿,这样的举架是找不到的。两层可以并做三层。客厅里的电视墙是梅花图案的。左右两边是鸭蛋青色的玻璃砖。砖不是整块的,而是分成三部分,中间用亮亮的不锈钢条压住。玻璃砖有暗纹似的图案,很有印象派的感觉。
“我给你倒杯水,来不及给你泡茶了,我还得带你去吃早餐呢,还得化妆,女人化妆的时间你大概知道一些吧!”秋笑着在饮水机里给我倒出一杯水。饮水机上面的桶装水上写着“北纬48°”。我一下想起这里的纬度。
秋去里面的卧室。再出来时一身宽松的睡衣。一边快步走着一边对我说:“可以到处看看,装修都是我自己设计的。”
“好的,你先忙!”我喝下这杯水。
水比我刚来海拉尔时好得多。这里的水碱性大,总有股苦涩的味道。而且水很粘稠,比起故乡的水质相差甚远。记得寝室里的暖壶总是有厚厚的水垢。在我的家乡,暖壶使上七八年也见不到这种现象。所以有段日子,我几乎很讨厌喝这里的水。
参观人家的屋子,即使得到了主人的许可,也是不大礼貌的事情。索性我就坐在沙发里,看看她养的白玉簪、仙鹤来、三角梅。奇怪这些花,居然在这个时间段都开着,好像主人特意这么做的。
卫生间里传来“哗”的冲水声。接着是沐浴的声音。却始终听不到人的声音。我就这么着在外面猜测着里面人在干什么。
好一会儿,秋从里面出来了。
看见我不好意思地说:“呀,都忘了你用不用了?”
“我忍得住。”我笑着说。
“快去,快去,这个年纪还是不要忍着的好,否则前列腺可是要抗议的!”这话一说完,她的脸红了,迅速地走进卧室。一头湿漉漉的长发把睡衣后面洇湿了一大片。
2.第 2 章[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