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屋报出秋的电话号码,问大堂经理秋预订的位置。
服务员引领我上二楼,走过的所有位置都有客人。屋子里让人觉得拥挤。到了指定位置却发现有位女士坐在里面玩手机。我一愣,拿出手机看了看,没有错。这就是秋定的卡台号。
女士注意到我的到来。先是抬眼看了我,然后犹豫着起身说:“你是我表姐的同学吧?”
我点点头。
“我是她表妹!让我来陪你的。”女士笑了笑,说不出是无奈还是什么。
我礼貌地问好,然后坐下来。
女士说:“搞不懂你们这个年纪人做的事,吃饭还要……”后面的话应该觉得不妥,所以戛然而止。
“服务员,服务员。”女士冲着帘子外面喊。
服务员应声而入,给我的感觉他就在我们身边。但我记得他引领我到卡台后就走了的。
“上菜!”女士说。
接下来我们自顾吃自己的。
她果然是来陪吃饭的。想吃什么就夹点放进自己面前的酒精锅里。在等食物煮熟的时间段,一只手拿着手机看,另一只手有意无意地挡着屏幕。女士倒是可人,披肩发,年纪绝不会超过30岁。眉毛清淡,柳叶的形状,没有人工修饰的痕迹。而脸颊略红,像是对什么过敏留下的后遗症,因为手臂,胸口露出的皮肤相当细腻白皙。
她不问我从哪里来,也不说自己是做什么的。对我的长相和身份,毫无兴趣,似乎只有手机才是她最值得关注的东西。她对着屏幕时而笑笑,时而微怒,不停地打字。然后停下来把食物夹进盘子里。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她有时候会抬头看我一眼,略表歉意地点点头。我不清楚她点头的含义是什么?告诉我你吃你的,我就是这样人?还是,我不会照顾人,你吃你的。于是,我无论从哪个角度考虑,都践行了她的含义,我吃我的。
食材没的挑,配料也别具特色。虽然我在这里生活过两年,但是在这里吃涮羊肉还是第一次。原因是每个月200块的生活费,别说涮羊肉,能解决温饱已是万幸。后来回故乡,也吃过涮羊肉,但口感,肉质,蘸料,都不能与这里相提并论的。
我刚刚进入状态,不想对方猛地把手机放在桌上,不受控制地说了句:“傻x,真是傻透顶了!”
我万分惊恐,不知道其如此猛烈的言辞从何而来。我审视自己的吃相,举止,并无不妥。对方吃下一小块虾球抬头看我,忽地笑着说:“对不起,对不起,说的不是你,我们同事,别介意!”至于对方因为傻x却绝口不提。
我这才如释重负,放心地把一小片肉放进锅里。
“喂,你和我表姐真是大学同学?”女孩子终于肯放下手机与我讲话了。
我点了点头。
“我问你,她上大学时有男朋友吗?”女孩子说。
“这个,不大好讲,你表姐没有跟你说过?”我笑着说。
“是不是怕我告诉我表姐?你这个人真是滴水不漏,是不是你们中年人都这样,一点意思都没有。”说罢,又去翻她的手机。我继续埋头苦干。
“我知道我表姐有男朋友,现在是大款,大老板。你说我表姐是不是有毛病,那么好的条件居然都不肯同意,要是我早就答应了。”女孩子说话的时候头也不抬,眼睛依旧盯着屏幕,而且迅速地输入着汉字。
我没有接话。觉得她对她的表姐的男朋友似乎很上心。
“我妈妈说的,我表姐有男朋友,就是你们呼大的同学,那时候她还去人家吃饭呢。后来黄了,我妈妈说我表姐看不上人家才黄的。你说我表姐是不是有病?”女孩子把手机放下,拣起一根菠菜放进锅里。这时候才肯不吝啬地看了我一眼。
“你表姐一点毛病都没有,一个女人,就应该自立,自强,而不依附于金钱和权力,这样才能有尊严地活出自己的人生。”我正色地说道。
“呀,想不到,你居然也是这种口气说话,跟她一样。”女孩子不屑地说。但好像又在咀嚼我说过的话,若有所思起来。
“是有这么一个,对你表姐也不错。”我转地话题,不想让其太过尴尬,我知道我没有同意她的观点。
“我要是不起头,你一定不会先说的是吧?”女孩子看着我问。
“当然,在别人背后说这些,总觉得不礼貌的。”
“哟?看不出来啊,你这人素质挺高的。”说着,把那根菠菜夹起来放进碟子里放凉。
“你不像我们单位的同事,男的女的,就知道在背后嚼别人的舌头,捕风捉影的。女生只要是跟哪个男生多说了两句话,第二天保证满城风雨的。”女孩子一脸不屑地说。
“我能问问你的年龄吗?”我说。
“为什么?”她警惕地看着我。
“听你的意思,你已经上班了?”我问。
“当然!”
“什么职业?”
“小学老师,怎么?”女孩子瞪了我一眼。
“没怎么,我也是。”我笑了笑。
“什么?”女孩子大声地问了一句,刚刚夹起的菠菜还停留在半空中。
我点点头。
“切,男的,我告诉你,千万别当小学老师,教几年就娘娘们们的。”说着看了我一眼,把菠菜放进嘴里,之后又说:“我看你就快了!”说完又去看手机。
我吓了一跳,赶紧想了想自己哪里像个女性。还好,并非她说是就是。本想着终于与她找到了沟通的共同语言。不成想对方再次拍案而起,对我说:“你自己慢慢吃,不好意思,我有事先走了,账我姐都算完了!”
我目瞪口呆。如此陪吃饭者真是平生未见。直到确认她真的走了,我才缓过神来。还好,胃口并没有受到太大打击,一个人,反倒可以慢慢咀嚼,细细品尝。
幸福的时光总是短暂的,也就二十几分钟,二楼吧台呼啦啦地来了一波客人,纷纷质问预订的座位怎么还没有空出来。领班不停地解释。
我一回头,那个无处不在的服务生就现在身后,眼巴巴地盯着说:“先生,那个锅可以灭掉吗?”我说可以。他熄掉对面的酒精,然后问我:“先生,您还点点什么吗?”我摇头。他又问:“那给您加点汤吗?”我摇头。他又问:“那给您上主食吗?”我还是摇头。他又问:“那……”
我明白了。我指了指我身前的锅说:“把它也灭掉!”
服务生一愣,随即笑了说:“您真体谅别人!”
看来我们做到了心照不宣。
从饭店出来,华灯初上,车流如水,散步的,锻炼的,都向成吉思汗广场方向聚集。在我的印象里,海拉尔并没有这么多人口的啊。20年来,城市人口应该翻了几番。
回到住处,简单地洗漱后,我坐在客厅窗前的藤椅里。藤椅应该有一对,另一个被推到窗帘另一侧。还有个小小的高茶几,放着两支高脚杯和一瓶都是外文的红酒。
也许是为了让花更多地晒到阳光才把那些物件移开的吧。如此煞风景的事情,一定是那个表妹干出来的。想想居然笑了。这种会心的笑,是我从新踏上这片土地后的第一回。
然而,孤独感还是如约而至。曾几何时我那么喜欢一个人,喜欢没有任何羁绊的自由。当我真正得到这种生活方式后,我才意识到,人,有时候是需要他人的。哪怕是碎碎叨叨,或者是吵吵闹闹,对于现在的我都是一种奢求。此刻,我看着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黑蓝色的山脊起伏蜿蜒,说不出来的神秘。在这座山腹中隐藏着多少秘密。那些走过去的人,在隧道中迷失的人,那些各种各样别出心裁的标记,还有那洞口的小小的光亮,那不见人却听得见的敲击声,在脑海里清晰可见。还有那傍晚如血的夕阳,夕阳中站立着的洁。她的长裙和黑发迎风飘扬。她抬着头,望着远方,微微颤抖的身躯,紧握着的手中的手帕。那一刻,她在想什么?
6.第 6 章[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