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哪呀，哪呀……”相比于裴老师的爽朗大笑，财娃的辩解真的比胆怯的小猫轻声咪呜着还疲弱了，“主任昨夜黑对我说，学校下个星期就要听我的达标课了。唉，我愁得，愁得……”
“哎呦，就为这鸡毛蒜皮的小事啊。我还以为你想媳妇了，我还想给你保个大媒呢！”裴老师不愧是裴老师，老江湖了，脑瓜子转弯就是快，“咱做老师的，还怕听课吗？讲课还不跟捏死一只蚂蚁那样简单。咱这学校，打校长以下，谁的课不讲得比收音机里的广播员好得多！说，你想听谁的课，姐去帮你安排，保证让你下星期之前就成为教学的行家里手！”裴老师真是个爽朗人，财娃为之愁困到茶饭不思的苦闷事，裴老师三言两语就给解决了。
“真的吗？真的吗？那太谢谢你了，裴老师！”财娃真的大喜过望了，也忘了那个男女之间似乎有个小小的忌讳什么的，抓着裴老师虽然瘦小，也一样粗糙的手臂使劲摇晃着，还语无伦次地说着感激不尽的话，“谢谢，谢谢，谢谢……”本来呢，财娃很想喊声姐的，似乎那样更加亲近些，话都走到牙齿根儿了，又不敢造次了。不过，那夜财娃睡不着的梦里，财娃确实星星点点地梦着了裴老师，还使劲握着裴老师那双女人的手，都握出汗水来了。那双手虽然有些粗糙，虽然……就是同财奶的不一样。
“搁不着，搁不着……”这下轮着火辣奔放的裴老师黑脸红霞满天了，从财娃男人的半大手臂里抽出自己粗糙手掌的时候，连手臂都绯红了。惊慌失措的裴老师临走的时候，告辞都忘了说，扭动的肥团都特别地不自然。
“奶奶，奶奶，稀饭做好了没有，都饿死我了都！”解决了心中大石头的财娃这才觉着分外的饥饿来，放学的钟声敲响的时候，财娃是和学生们一起蜂拥着挤出学校窄小的大门，还出了大门，撒开脚丫子就跑，一鼓作气就气喘吁吁地跑回自己低矮狭小的厨屋门前。人还没有进门，兴奋的声音先跑到财奶的面前报了到。
“好啦，好啦。呶，就在锅台上凉着呢。”财奶一边应着，一边还在絮絮叨叨，“慢着慢着，别烫着。你爹还说你不吃饭是不是生病了，我说欢蹦乱跳的，哪里有病。我还真不信了，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一宿不吃饭，你还能不饿吗。别急，别急，我给你盛了三大碗呢。”三碗，那是财奶所能拿出的最极限饭碗了。
财娃感激地冲财奶嘿嘿笑笑，一鼓作气直吞吃了四大碗能够糊住筷子不倒的稀饭，又生生啃了两个紫铜色的黑窝窝头，这才打着饱嗝从灶台边起身。
“娃呀，好歹再吃一碗吧，锅里红薯还多着呢。”财奶颠着小脚在身后追着喊——还多着吗？要是再兑上半桶水的话，也许够三两个人喝一顿刷锅水了。
“不吃了，不吃了！你们吃吧！”财娃困难地摆着手，还吃呢，一会儿小肚子都该炸裂了。
“花儿为什么这样红为什么这样红……”难怪了，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对于歌呀曲啊实在不太拿手的财娃，居然想着要哼些不着调调的歌曲来个自娱自乐。好在，已经收净最后一根烟杆犁吧耧吧的土地，安静得如同狗都不吠的夜半三更，只有刚刚播下去的麦粒还等着合适的机会生长发芽呢。
“郭老师啊，真对不住了。本来呢，大家相互听听课互相学习学习，那是好事。校长也常在会上经常这样说，连公社文改组的领导也经常这样说。可是呢，话怎样说好呢，你没有提前和我商量好，这节课呢，我早就安排学生们做个单元测验，所以呢……”满怀着希望，满怀着憧憬，满怀着欣喜的财娃捧着学生作业本权作的听课记录本刚刚来到裴老师的班级门口，还没有及时推门进去，眼快手疾的裴老师先一步迎着财娃就出来了，一开口就让飘在云端的财娃扑通跌入地底深处。
黑板上，裴老师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那么显眼：第八课，为人民服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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