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就这么一点儿，三把都没有，你说是炒炒够你吃一顿呢，还是兑水搅搅够你喝一顿呢？老子就是养了一头猪，吃饱喝足了它还知道给老子长膘呢。要你瘪子啥用，就知道吃吃吃，总有一天要吃死你个瘪子！”柱爹的怒火看来真的不小，伴随而至的就是噼里啪啦的香脆掌声。
那掌声好像不是打在柱娃的身上，却一件件一声声都敲在财娃的心头——财娃鼓足了好多日好多日的信心，全在那此起彼伏的掌声里融化坍塌了。
“好了！好了！终于好了！”如今，这改邪归正的柱娃带给财娃的都不是一般的兴奋了，直接就是上了岁数的老辈男人们，最爱给他们这些刚刚有了些许短胡，还没有真正成为男人的男人常开的那样玩笑：“喂，我说财娃啊，我给你说个媳妇吧。那闺女老漂亮老漂亮了，比支书的儿媳都好看，两条老粗老粗的大辫子，小脸蛋可光了。高兴吧，夜黑别睡不着了啊！”
可是，这兴奋如何表露在外呢？
谁想，不等财娃怎样表现自己，再次走进这间教室的柱娃好似阎罗才能进行的脱胎换骨般的大改造，喽啰们的殷勤没有唤起他的一点儿共鸣——面沉似水的柱娃几乎相当恼烦地拨楞开那三两个围近的小脑袋，直接走到财娃的面前停下了。可是，不知道因为什么，柱娃不说话，只管深深地垂着头，犯错的那些胆小孩子一个德行。
“诺！”财娃也不愿多说，好似已经和柱娃达成了某种不要说话的默契似的，只轻轻冲着那边已经孤单许久的座位点了点头。大约那座位今夜黑就要睡不着了，真的睡不着！
柱娃也不说话，只管在狭窄的过道里向自己先前恨之躲之唯恐不及，今天却满心欢喜的座位走过去，不，或者应该叫做跑过去，欣喜异常地跑过去才对。
“嘎吱……”三腿儿的独凳与其说是痛哭的哀鸣，不如说是难掩的开心啊——你终于来了，我等你等得好心痛啊！
“同学们坐好了，开始讲课了！”财娃开始讲课了，语调平静得好像刚才的只是一场过眼烟云。
这次回来的柱娃真的好像变了个人相似，那几个狐朋狗友的邀约从此不再前往，就是下了课，别的猴孩子都嗷嗷叫着出去玩了，柱娃还在自己的座位上稳当当坐着。不是念念有词，就是握着那只用棉线捆了又扎，还总不顺利下墨水的破烂钢笔，在粗糙的废纸上写写画画。外面就是猴孩子们再哈天哈地，柱娃的头也不抬，那些热闹喧哗都是别人的，他的唯一该做的事情就是把学习搞好。
财娃不想约束他，还能怎么约束他？财娃有财娃的难处——“我说郭老师，你着那么急干啥子呀。这些学生学习了，毕业了，还不照样回家去扒坷垃，多认个字少认个字有什么区别？只要天天上工懂得挣几个工分，万一到了县城认得男女公共厕所，不让人以为耍抓进监狱就行！”每回看见财娃胳膊肘下夹着教科书又一次迈开去往教室里辅导的脚步，裴老师就努力说着风凉话。
裴老师的话总让财娃前进的脚步很迟疑，裴老师的话虽然真的在理，学校这些两头都沉，半个身子都在黑土根儿的代课教师哪个不是这样做——农闲的时候，像现在，大家并不按陈主任手抄的课表行动，想什么时候上课，就什么时候上课，想上啥课就上啥课，放学的钟声才响，学生们还没有来得及蜂拥着走出教室，这些老师先走在头前了。挽着胳膊，赤脚穿着草鞋，肩膀上扛着锄头，一路走着，一路还能吆喝：“走啊，去麦地除会儿草去！”可是财娃就是有些不明白：“老师，你不教给学生书本知识，还要你做啥？”
“哎哟，我说小郭啊，你真不需要这样勤奋的！咱这学校，纯粹就是这些半大孩子成人前的催肥站。家长交了学费，唯一的要求就是别把我儿子教傻了——俺家可指着他长大挣工分的！你说这样，你就是教给他们更多的aoe，又有什么用呢？记账，生产队只要一个小队会计呢。”每看着财娃抱着教科书翻来覆去地看，好似一定要看出里面的艳如意黄金屋来，老杨就端着外漆就要褪尽的搪瓷缸子傻笑了，悠闲的二郎腿也在嘲笑着财娃的不开窍。
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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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十八[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