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后来,看见财娃也没有什么反应,索性就将那纸片放在面前的桌面上,大大方方地参看着。刚刚还白花花恰似洁净豆腐的空白试卷,一会儿功夫就密密麻麻地写满各色文字了。
财娃还在犹豫——那张轻巧的纸片居然已经像有翅膀的飞鸟那样扑棱棱越过这桌的脑袋,又立足在下一家的阳台。眨眼之间,这间刚刚还寂静的教室,即刻沸腾如菜市场了——完成抄写任务的学生不等财娃下达收卷的指令,早各自拎着试卷一窝蜂地挤到财娃的面前,杂乱地在讲桌上蜂拥着放下,又蜂拥着挤出教室兴高采烈地玩去了,边走还议论:“这老师真傻啊,怎么都不管!这次咱班一定可以考个第一名!”
财娃那个尴尬无助啊,他不明白眨眼之间怎么这考场就会有这样大的变化呢。那个女人,大约是这科的任课教师吧,笑模笑样地,就将他轻轻松松圈装在布口袋里擒拿了。她那腰身,她那皱纹,她那先恭后倨的假样微笑,自己怎么就会……
“这本卷子怎么答案都一样,连标点符号错法都一样。来,你们看看这几分试卷是不是雷同卷?”正在批改的老师们头都不抬,只管匆匆完成自己的批改任务时,一位老师忽然按耐不住地叫起来,还啪地将那摞试卷丢在邻座的老师面前。
“可不是吗?真似一个老师培养出来的,每个字每个标点符号都一模一样,就是用复写纸印也不得这样相同的!这摞卷子肯定是抄袭的!”那得到试卷的就格外义愤填膺。
财娃默默接过,那摞试卷实在太神似了,明明改写句子类型的一个简单题目——小明说:“我爹是生产队的收割能手。”几乎所有的试卷都这样写——小明说,“小明的爹是生产队的收割能手!”哇呀,这是嘛教师啊,你的语文到底是咋样跟人讲的,瞧这低级错误犯的。
“你说是不是啊?”那领头发现的教师忽然问财娃。
“啥呀?”财娃不知道正在想些什么,被惊醒之后,先来个不疑而问。
“卷子啊!还能啥呀?”那老师很不满意财娃的失礼,一双咧着鱼娃子嘴样大口的燥手将那摞试卷拍得山响,“我说咱们要不要将这摞试卷交到文教组追查追查,看那个监考的瞎了眼睛,监考这样不负责任,这些学生都在他的眼皮底下对答案,他的母狗眼子也不晓得在瞧什么?要我说,八成是看上人家哪个女娃子了,正白日做着美梦想好事呢。”
“……”财娃便语塞,错误就脸红,连身上都燥热,我们凛冽的西北方也隔不住的燥热。这摞试卷财娃认得,就是把名字学校再捂得严密,财娃也认得。这卷子十有八九就是那个女人亲自指导的,还为此狠拍了几个猴孩子不听话的后脑勺。如今真要追将开去,当时咋样监考,咋样放女人进教室,自己如何说得明白。
至于想想女娃子的隐情,财娃不能说没有,可是,那女娃子只和财娃有着一面之缘,财娃能看得上吗?从没有经历这等躁事的他真没有更好的解决之道,财娃的黑脸又一次比上猴腚了,美猴王要是知晓了,当真要恼怒得牙根都出血了:“你个妖魔鬼怪,怎么老拿我的子民做遮羞布?当真该打!”
“算了吧,算了吧,这算什么?你们没有见过吧,改卷的时候双枪老太婆都有,这边自己写答案,那边就划对号!”还是刚刚那个势同水火的老师出面为财娃解围了,大约夜路赶得多了,大鬼小鬼都见过了,这等小菜真不值一提。
可是,财娃依旧很郁闷——特别是文教组手抄的名次下发到学校的时候,财娃真想找个蚂蚁洞自己钻进去算了。财娃的成绩虽然没有成为五爷茶馆里的模范,倒查第一,总离“第一”不远了。财娃的头就老些日子抬不起来,出来进去的脚步都胆怯如耗子了。
更让财娃郁闷的是,同事们似乎更愿意在他走过之后指指点点了,还有李校和陈主任在大会小会上不知名的警告:“我说咱们有些老师了,有时间的话,你要好好钻研钻研教材,先把自己教学的事儿整个明白。不要没事没非的,总想着再去当英雄也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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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二十二[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