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娟顿时安静下来。
接连几天吃饭银汉一声不吭,沉着脸谁也不看。彩娟二人也没动静,饭吃得安静。彩娟回屋,端详银汉的神色,明白妈妈说的对,他烦也没事。拿起银汉放在桌上的手机轻松地说:“现在不用手机了,注销去吧。”银汉说:“行。”彩娟刚出去,银汉一把抓起手机往外屋地上使劲一摔,“啪”一响。由于用力过猛,银汉一阵晕眩倒在床上,彩娟无声看电视去了。当门屋光有电视声没有人声。银汉坐起来,晕乎乎换上出门的衣服往外就走。扈美芹轻手轻脚出来看大门已经关好,才回屋对彩娟说:“汉又耍小孩子脾气。不用管他,过一会他自来好。”彩娟嘟囔:“又犯病了。”美芹不让:“已经好了犯啥病!那个医生说停药就好了。他咋还毁东西!坏脾气。拣不怕摔的摔啊,烂枕头、晓风小时候的皮娃娃,摔呗。”
银汉走在街上,扑面而来的清凉的风和呼啸而过的各种车辆让他冷静了些。然而烦恼并没有减轻,诸多问题找不到答案。沮丧忧懑,无奈只好往回走,依然顺原路回美芹家。进屋就够了,伏在桌上喘息。美芹暗暗得意,悄悄睡了。彩娟进来问:“你怎么了?”银汉无神地说:“晓风什么时候回来?”“早呢,才走几天。”彩娟轻松了。银汉哭道:“这可怎么办?”彩娟微笑得花枝乱颤,欢喜地一把拖住银汉的胳膊,红着脸说:“你哭什么呀。睡吧,你累了。”
好多天银汉默默工作、默默做家务,一眼不看美芹。工夫不负有心人,研究终于有了结果。经过周密的计算和验算,确信没有错误。已经成功了,几年的功夫没白费。银汉很开心,把衣服和被褥都洗晒一遍,打算美美地睡个午觉。然而却没睡着,心神不安。起床,把可以联系的单位列了一张纸,确定了五家可以联系的单位,按照联系方式一家一家谈。结果A找不到人,B接不通,C说不接受私人的设计,D说:“我们得看看最终成果,不要核心设计。你去高一级的平台,在那里展示你的成果,用不着跟我们说。”就剩一个E,先问问再说。打定主意,银汉拿起电话拨号。听到一声声证实音,银汉忽然间崩溃了。扣下电话,成功只有一步之遥,但这一步是咫尺天涯,永远也够不到了。
银汉难受得不能支持,伏在桌上喘息,明白了自己的处境:“无法忍受的病痛和家人无尽的精神折磨,这就是我无法改变的生存环境。我为什么要受这份罪,为什么要活在这个世上。什么好事都没我的,我干嘛为了人家而活着,就为了吃饭而苟延残喘吗?该结束了,我不再受。晓风,爸爸对不起你了。”
银汉把一切都撂下,上床睡了。躺在床上考虑哪种死法最快。跳楼快。但是,摔得血肉横飞不说,万一楼下有人,砸死岂不造孽。第二条方案:找个大号注射器,穿刺上腔动脉,五分钟死挺。然而又否定了:满屋都是血,对孩子伤害太大,心理阴影一辈子抹不掉。那就只有封闭门窗,打开液化气罐窒息死亡,留个全尸。
银汉进厨房插上门关好窗户,用胶带纸把窗户和门缝密封上,然后拧煤气罐。煤气罐在砖台子简易水泥板下面,每次换煤气罐都需要费事地推进拽出。这个家连死都无法顺利,真不是人待的地方。银汉摸开关使劲一拧,手背被水泥板下面凹凸不平处划了一个口子,鲜血直流。下意识要包扎,又觉得荒唐,到这个时候还爱惜自己干什么。银汉悲从中来,左胳膊下意识地往旁边一撑想定神,不想竟按翻了,当啷扑腾一阵响,菜墩连同菜刀往地上掉落,银汉也摔倒在地上。
美芹没开电视,坐在当门屋里掏耳朵听着厨房的动静,耳屎抹了一腿。
银汉想爬起来,却见从菜墩子裂口处掉下的一个脏兮兮的物事像虫子一样蠕动一下。这是一张折叠几次后的硬纸。银汉下意识地展开,原来是个蓝皮书的封面《公检法职业禁忌》。这正是要借给佳璇的那本书丢失的封面,扈美芹滚刀肉的样子又浮现在眼前。银汉暗怒:“她凭什么这么肆无忌惮在世上行走,我无罪却要自寻死路。如果自己放弃生命,谁给我报仇?谁给我的亲人讨还公道?”
十二 离家 7[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