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汉在燧平住了三天,晓风没事了,当晚银汉回到句源。次日下午来到惠鸾病房,惠鸾在病床上坐着吃饭。福莲指挥得很自如,拿一个食品小箱放两腿间当桌子,惠鸾自己舀着吃。福莲说:“老尿不出来,医生给插了尿管。从昨天夜里光跑肚,折腾一夜。大娘腿上这一块,是碧喜姐上午烫的,她还不知道,我也没给她说。”一会,惠鸾说:“又出来了。”福莲给擦,开始不用眼看;擦了三次后要吐,说:“我光干哕。”银汉说:“我来擦,你站那边给我撕张纸。”福莲忙过去手脚麻利撕纸说:“银汉哥你在这儿,我省老些事。秦医生说老年人这样的就是这个样了。”银汉一直不能接受现实:判断失误了?怎会失禁?一会工夫银汉就给惠鸾擦了三次,福莲躺在小病号的空床上。吃午饭时,银汉又给惠鸾擦洗,说:“没事了,吃饭吧。”福莲拉开折叠床,从外面抱来一床被子给银汉铺上说:“躺会儿吧。我明天要回家晒棉花,得套新被子,俺儿要相亲,相中就得准备结婚。我回家照顾两天去,忙完就回来。”银汉说:“让建虎来吧。”“他得上班,来了也不会干,让你姑父来吧。”
碧喜来电话说:“出差回来也不歇一天,可别犯病了。我去吧,请个假就来。”“别,你上你的班,别耽误工作。我现在还行,顶不住了再向你求援。”碧喜很高兴:“那我就再停两天再去,正头疼。”银汉回到病房,惠鸾皱着眉正摸,弄一手。银汉忙给她擦洗了,像哄小孩一样:“没事了,姑姑最乖。”福莲笑了:“银汉哥真有功夫。也没啥事,大娘光想着生翠粉姐的气。”惠鸾说:“肚子不得劲。”“受呗。”福莲说。银汉说:“不能跟自己过不去,当务之急是赶快治好病,恢复以后再找别人麻烦,该扇耳光扇耳光,该踢屁股踢屁股。”惠鸾苦笑摇头。
福莲说:“银汉哥,我的被罩让人家缝纫呢,得拿去。”出了门,建虎在外面等着,一起去缝纫铺。还没做好,俩人等着。建虎问:“大娘啥样了?”福莲说:“麻烦死了。医生都不知道咋办,咱才不知道呢。开始大娘光说肚子不得劲,急性子护士说:是腹泻,吃点止泻药,用热毛巾暖暖肚子。那个漂亮护士说:用暖水袋暖暖肚子。老实的护士说:多吃菜,大大的香油。那个急性子的护士说:喝点稀的,不能吃油也别吃菜,调理好了再吃稠的和营养的。”建虎眉头皱成疙瘩,重重“唉”一声。福莲说:“萧护士长不问,不是她的事才不搭腔。这个说个这,那个说个那,不知道听谁的好。那个又矮又胖的护士不是说找医生就是说找她几个,又说找管床的秦医生,转一圈拉倒了。找谁也白搭,大娘啥也不好好吃,光生气。”“噫!”虞建虎烦坏了,“啥时候回家?”“那得看得闲不,你先走吧。”
福莲回到病房后,又说去给护士要棉球消毒,出去好大会子才回来。这期间,银汉又给惠鸾擦了三次。傍晚福莲说:“我走吧,我得回家歇歇去,天不少了。”福莲临走打满一壶开水,并给银汉洗了葡萄:“热水洗的,不凉。”
惠鸾紧张:“你今天能在这里不?”银汉说:“在这儿,福莲来了我再走。”惠鸾松口气:“福莲明天不来,她得晒棉花套被子。”银汉说:“福莲很贴心,姑姑这些天已经一天也离不开她了。”惠鸾沉下脸说:“桌上那个药,再给我吃点!”“刚才吃了,不用再吃。”惠鸾说:“给我再吃三片,好快点!”银汉说:“不行,药不能过量。”惠鸾气得烦躁,却说不出什么来。银汉说:“按照这个方法服用的,明天一早看效果。再等一夜好吗?”惠鸾烦了一会就罢了:“你烫鸡蛋吃去吧,一次才吃两个,福莲一烫就是五、六个。”银汉说:“我没本事,这几天吞咽困难。”
晚上十一点大家都睡了,大院里静悄悄,只有核酸螺旋体形状的艺术路灯还亮着。然而银汉一夜没好好睡,擦拭个没完,次数不可胜计。当真衣不解带和衣而卧,随时起来擦洗。惠鸾不当着福莲就随意了,不肯坐起来,说不得劲。银汉躺在折叠床上,刚闭上眼,听到惠鸾尴尬苦笑声,忙起来又擦洗。擦洗完回来给她洗手,因为她老摸,手上都是。香皂用掉一半,热水打了又打。邻床病号连同陪人都睡不好,只要醒了就一同看着惠鸾这边,始终好奇。惠鸾入睡特别容易,头沾枕头鼾声起。银汉却不能,艰难困顿。黎明时分银汉困倦得犯迷糊,躺在折叠床上睡着了。小病号的妈妈小声评价说:“一夜没停点。”
天光大亮,清洁工进来拖地。银汉腰疼得几乎坐不起来,也只好挣扎着爬起来,接着“复习功课”,果见李惠鸾一脸苦相。邻床的陪床笑着说:“开始上班。”惠鸾吃不住劲,够得要哭:“家里咋不来人。”银汉说:“天太早,都没起床。”照例给她擦拭照应不停点。擦拭毕,银汉问:“姑姑,这会觉得怎么样?”惠鸾说:“我说那个尿管别拔,拔了一夜尿不出来。”“不拔掉会增加尿路感染的概率,也不利于自主排尿。尿不出来别怕,我去喊护士再插上。”银汉端着盆子在洗刷间洗干净,带着护士来。把盆放下擦了手,要协助护士插管,一掀被子,惠鸾又拉了,往下流。银汉不好意思说:“姑娘先回去,我收拾完再去喊你。”擦洗完,又去喊她,又拉了。银汉尴尬说:“带着插吧,没法了。”“没关系,”懂事的护士打开包就开始操作,顺利地插了尿管,和气地说,“挺干净的,没一点味。有的病号都弄多脏不。”导了尿没事了,银汉想今天福莲不来不算侵权,得替姑姑检查一下。然而惠鸾的症状却不给思考的时间,又接连给她擦了好几次。银汉疲惫得几乎脑子不转圈,躺在折叠床上想:即便被动也不该被动成这样。劳累困智、疾病伤智全摊上,这会跟没脑子差不多。
护士来扎针,问吃饭没,惠鸾厌烦至极:“不吃了!”“先吃饭,不吃饭输液容易反应。”护士收了针回去了。银汉忙打饭,照料惠鸾吃完,喊护士扎针。还没判断病情,惠鸾又苦笑。银汉洗完回到病房放下盆和香皂,刚摘下手套,又听见苦笑。银汉脑子混混,又带上手套。忙和完手套还摘什么,带着睡吧。刚要躺下,不行,叠好的卫生纸全用完了,还得撕纸。叠了一大叠卫生纸,躺了大约二十分钟,又开始了……刚躺下,萧护士长带着七八个护士来检查卫生。银汉赶忙忍着腰疼和浑身的不舒服收起折叠床,晕晕乎乎扶着墙应着问话。萧护士长看着银汉笑了,温柔地说:“还没睡醒呢,都上班了。”护士来送神灯,银汉忙给插电,扶着给惠鸾烤灯,闭上眼权当小憩。烤完收了灯,不知不觉又到了中午。吃饭的空,惠鸾又拉了三次。
银汉给自己掐穴位,好大一会才清醒过来:怎么不对劲。趁福莲不在,赶紧检查一下医生治疗的办法是否正确。当机立断,不能再等;再拉了,问完再收拾。银汉来到床前就问:“姑姑,现在觉得哪个地方最不舒服?”“肚子不舒服。”惠鸾小声说。“躺平,我给你检查检查。”惠鸾脸上够得使劲努一下:“肚子里光堵得慌。”银汉说:“怎么会堵,感觉不灵。我给你推拿,能好得多。”银汉在她腹部刚揉了一下就意识到不对劲,姑姑的肚子怎么那么硬?停手端详,蓬隆相。轻轻按,又隔手背敲,问:“平时爱拉肚子吗?”惠鸾毫不迟疑说:“没拉过肚子。”“医生怎么检查的?按肚子没有?”惠鸾说:“没有,就是问问,开了药就走了。”“那怎么知道是拉肚子?”“一个劲地拉,没个完。”“我说怎么这么困难……”银汉失声说着,马上到医护办公室,医生却一个都不在;在二科值班室才找着主任医师孙聘。银汉说:“孙老师,我姑姑住在一科17床,我看着她是假腹泻真便秘,秦医生误诊给治反了,现在肛门失禁。那个科的医生都不在,您能不能给看一下?”“那行。误诊了?”孙聘登时警觉。“按腹泻治三天了,擦拭不停点,每次只排出一小勺那么大的量。”孙聘说:“那是肛门刺激的,不一定是腹泻。”银汉说:“对,需要灌肠而不是止泻。”孙聘很爽快,挺着肚子随着银汉来到病房给惠鸾检查说:“鼓音。降结肠有硬结,让护士来灌肠。你们等着就行。”
好大会护士也没来,银汉不敢再等,上护士站找。几个护士都在,萧护士长雍容又肯定地说:“这么大年纪最好不灌肠,打两个开塞露。”银汉看着萧护士长那个懈怠样,不好跟她争执,接了她的单子拿了开塞露。刚打上,内容物就全出来了,无效。银汉又去护士办公室,萧护士长却不在,胖护士说不知道。银汉拔脚去了医生办公室,里面只有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医生。银汉问:“是不是不会灌肠?”小医生见了银汉有点紧张,当然不能承认:“怎么不会呢。”然而坐不住,领着他来到护士站,既不耐烦又胆怯地催促:“医嘱单早就下好了,灌肠呗!”胖护士对小护士说:“得领个灌肠袋去,没有皂液。”银汉催道:“先领去吧,皂液再想办法。得闲去领吗,不得闲我去。”“你去领不来。”胖护士说:“没有皂液,得用肥皂化开。”银汉说:“我去化开去。”萧护士长过来,说:“灌呗。”小护士这才拿出肥皂说:“今天怕来不及灌肠了。”银汉忙说:“来得及,用不多大会。”小护士用筷子刮稍微大一点的那块肥皂,看着努劲。“我来。”银汉拿了剪刀刮,很快就刮掉好。然后用饭缸子反复倒着降温。虞坤贤进来,问:“这是干啥呢?”银汉说:“姑父来得正好,一早姑姑就想你。”简单介绍了误诊的情况。坤贤看不懂,又不敢跟惠鸾亲热,愣愣地看着。另一个护士进来,拿来了灌肠器,给惠鸾灌进去。秦医生急急忙忙跑来,不好意思地问:“灌完肠了?是左侧位灌的不?”银汉说:“是。就是这个体位,没动。”秦医生看了看,又用手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腹部位置,说:“这是左侧位,没错。”才放心地与护士一起走了。
护士刚走,惠鸾惊恐说:“毁了,拉了。”坤贤也跟着紧张,如临大敌般问:“咋法?”银汉说:“我按住,稍微忍一忍。别紧张,放松。
二十一 魔鬼归正 7[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