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也只是这一瞬间的慌张而已,她捂起额头深吸口气,转身就无视他的存在,面色严肃地朝楼梯方向走。
很多年了,赵新月已习惯为姐姐的事情心力交瘁,仿佛成为刻在骨子里的条件反射,很难再空出多余的精力料理其他人。这种时候,她没有心情跟白拓明分享自己的苦难,更不期待看到他对此事的任何反应。他怎么想,会惊愕会触动,还是一如往常冷漠?念头悄悄冒出水面半截,似乎戳到会痛的神经,赵新月无形打了个寒战,随即把这些想法都踩碎,她继续往前走。
白拓明定了会儿,默默跟上,很浅的脚步声,飘进她的耳朵里。他抬眸凝望她微乱的头发,跟过这么一段路。
当到了楼梯的台阶前,他试图停下来,开口与她说话。
“恩和正在筹备成立科研中心,跟斯坦福合作,领队的博士是华裔,治愈过很多尝试轻生的人。”
赵新月握着扶手,在几步之外的高处驻足。这声音沉稳而平静,他顿一下,还是同样的语调:“包括我的母亲。”
扶手上的手指动了动,赵新月转回去,背着头顶的灯光,俯视楼梯下那张精致得不太真实的脸。这时,她的脑海里辗转着慢放一些事情,让她不得不快开始怀疑猜测。
“你早就知道了?”赵新月问。
目光相触之间,电光石火。
她盯紧了对方,想从他黑不见底的眼睛里寻找答案,又恍然大悟。赵媛星的事,白拓明并不是今天才知情。这股直觉从刚才就隐隐约约的,到赵新月直视他时,变得更加强烈。她由此能想通,为什么他今天会出现在这里,以及种种举动这样反常。
白拓明说:“对不起。”
吸顶灯的光芒映衬在他瞳孔,容易让人联想到很久以前,那间酒店套房外的星星。
白拓明还是觉得喉咙干哑,几近刺痛,他缓了会儿,想接着说:“我应该再早一点发现。”却看到赵新月冲自己摇头。
“我不需要同情。”赵新月摇头,“你也不用自责。”赵新月想,她不要这个,也讨厌这个。在白拓明面前能扮演的角色可以是很多种,好坏早已无所谓,但是她会厌恶的,绝对是委屈的那一种。
她稍微平复,态度缓和下来,却又不失坚定地告诉他:“这些又不是你造成的。再说,我没有资格让你分担我的任何事。我一直都有自知之明,你给我的已经够多了,我非常感激,也很知足。”
“我不需要同情。”赵新月轻轻地重复一遍,说,“也不想让你觉得,我是在问你要什么。”
毛衣返潮,身体的温度在下降,白拓明好像感觉不到冷,他也看不到,自己的嘴唇没有一丝血色。
赵新月还在说话,如此心平气和:“我会跟林律师解释这件事,这是我早就想好了的。因为,我是认真要跟他在一起。”
她考虑今天在花园里发生的冲突,这一切是时候有个了结,林高桥是个真诚的人,她应该早点给他答复。赵新月也是今天才发现,媛星对道之的信任,比自己想象得远远深刻。他们四个人在一起,会是她想要的生活。
赵新月说完这些,淡淡地等待面前人的反应。她做好心理准备,等待一场汹涌而来的戾气。
白拓明看着她,不说话,他那双漂亮的眼睛,看起来有些忧郁,非常安静。
赵新月又倔强又固执,固执到他希望忘记从前她是怎样温顺地踮起脚亲吻他的唇角。他走出大门的时候,被一阵狂乱的冷风骤然吹得清醒,头一次意识到,日子已经持续这样很长时间了。分手以后,没有一天是好过的。
“道之,”很久以后的楼道尽头,有人蹲在角落,低喃的声音像在问垂落在膝盖上的月光,“跟我说一说,小栀子。”
夜深人静的时候,赵新月从房间偷摸溜了出来,给林道之打电话。她仿佛忘记这不是个合适的时间,好在与她一样,林道之也没有睡着,讷讷地应着声。
隔着数米的那扇门之后,赵媛星正在安稳的梦里,她每天按时服用镇静药物,并不容易被惊醒。
“我不会告诉舅舅。”林道之错解了赵新月的意思,她一愣,笑了笑后,“嗯”了一声。
然后说:“我是想问你,媛星告诉你那个事的时候,她当时是什么样的语气?”她没有再崩溃吗?
赵新月记得自己陪姐姐看心理医生,那些医生见多识广,也总是吓坏了,因为她哭得厉害的时候会剧烈呕吐,然后晕厥过去。赵新月缓慢回想这一切,自己是怎么跟医生解释,那个死去的男人伤害媛星的身体,还用极其难听的话侮辱她,她整个人的精神都被他控制着,肆意折磨。直到砸碎他的脑袋之前,她都觉得,这就是自己的命运。
“很轻松,特别随意。”林道之想了一下,说,“她好像在逗我玩,像在说谎。”
少女稚嫩的嗓音似乎天然拥有治愈的力量,赵新月靠在大理石砖墙上,慢慢直起身站立,后背很凉,她闭上眼睛。耳边,那清澈的声音继续传递过来:“但是我知道,媛星从来不会说谎。”
月光不知不觉往上移动几寸,很快,又清晨了。
睡过一下午,白拓明以为自己会失眠,并没有。他回去换下衣服,坐在书房的椅子上睡了过去,天亮的时候被上楼打扫的阿姨推醒。她观察着白拓明的脸色,小心地领他走出书房,从卧室的阳台往楼下指给他看,一辆雪白发亮的商务车新停在草坪边。
第 64 章 拦路雪花[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