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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恕之师妹?”一个彬彬有礼的声音打断班世萦的思绪。班世萦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对着方思明离去的方向发呆。刚刚香帅和原随云到她身边了,她都没有察觉。
      香帅和原随云之间的气氛有些古怪,仿佛刚刚有一场不甚愉快的对峙。但原随云仿佛完全没有察觉或者没有受其影响,他用一贯闲逸优雅又不失温和的语气问班世萦:“这一夜天机营如此混乱,恕之师妹有没有受伤?”
      班世萦摇摇头:“多谢原公子关心。不过,这一夜原公子去哪了?一直见不到你,我担心原公子遇到了歹人,或者被发狂的将士误伤。”
      原随云先是一愣,他没有立刻回答,仿佛是在判断班世萦话中是否别有深意。但他随即笑道:“恕之师妹不必忧心,昨天听见动静不好,我就让丁枫送我到大营里一处僻静安全的地方。丁枫守卫了我整夜,倒没有出什么乱子。”
      “这就好。”
      “恕之师妹有什么打算?”
      “我……我还没想好。原公子呢?”
      “等老将军的葬礼结束,便返回无争山庄。”
      终于楚留香打断了原随云和班世萦的对话:“恕之小友脸色极差,还是快去休息吧。此间的事情,恕之小友暂时不必管了。”
      班世萦回到房间躺在床上,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发烧烧得全身酸痛,仿佛骨髓都熟了。可是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踏实。眼前一会儿是弟弟惨死的样子,一会儿又是方思明神色冷漠地对她说“我义父想要许文武这样的人才,可是他不肯归顺。不能为义父所用,就只好杀掉……”
      那是九年前的凤翔。
      清晨,睡眼惺忪的仆役听见门口有动静,立刻赶到门口查看。稍微推开被闩住的大门往外瞅了几眼,门外并没有人。但显然门底下放了什么东西,沉沉地靠门堆放着。
      自从班家大爷班绵德胡作非为,砸了班家“仁心仁术,童叟无欺”的招牌,就时常有人往班家的大门口扔秽物。
      仆役心中略有不安。他打开大门,立刻惊叫起来。
      门底下放着的那个东西,是几天前被人绑票了的小少爷班世蘅的尸体。
      班家上下陷入了一片慌乱,甚至没人来得及看住班世萦:她连衣服也没穿好,就光着脚跑到了大门口。母亲一看见弟弟浑身是血浑身是伤的尸体,就昏了过去。祖母则抱着弟弟的尸体大哭。而祖父正在数落跪在地上呆若木鸡的父亲:“你造下的孽,竟要让蘅儿来还!父债子偿,父债子偿啊!我又是造了什么孽,生下你这畜生!早知道几年前就该亲自把你绑到官府……”
      “蘅儿……”对一切都漫不经心,没心没肺的父亲,终于露出了悲痛欲绝的神情。“我要是知道他们下手这么狠,连小孩子都不放过,绝对不会把你留下来……我没想到……我没想到……”
      “畜生!孽[hexie]障!放高利贷的人,还能有什么良心吗?你……别人来要债,你让蘅儿和萦儿去挡?”
      祖父的拐杖重重砸在父亲的后背上。父亲扑在地上,放声嚎哭。
      班世萦紧紧咬住嘴唇。她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哭了。
      那天,父亲带着她和弟弟到茶馆听曲子,结果被追债的打手们围住了。班绵德说要回家取钱,把她和弟弟留给打手们。求生的本能告诉班世萦,这群陌生人来者不善,而父亲眼神忐忑,显然心中有亏,一定又要做出来会很不好的事——严重到会被祖父臭骂的那种。她偷偷对弟弟世蘅说:“我害怕,我们也想办法偷偷走吧。”
      “可是先生说,父命不可违。爹让我们在这里等他……”
      “但是……但是这些人好凶,比先生还可怕呢!小蘅,爹都走了,我们也走……”
      世蘅摇了摇头:“要走你一个人走。”
      最后,只有世萦借口要出恭,骗过了打手们,一个人偷跑回家,把发生的事告诉了祖父。等祖父带人赶到茶馆时,早就人去楼空了。
      班家找了三天三夜,却一无所获,无论是世蘅还是班绵德,都音信全无。接着,一个脸上有刀疤的混混给他们带信来,说是一天后不立刻交出班绵德和两千六百两银子,他们就撕票,敢报官就烧了班家。
      班家一边找人一边凑钱,但已经没落了太医世家怎么可能立时凑出两千六百两银子。倒是班绵德某天半夜偷偷回来了,胡子拉碴,满身污泥。班家人又提心吊胆过了两天,终于等来最坏的结果。
      “把祖宅和祖产全卖了,给你这逆子还债吧!下一个说不定就是世萦了!”祖父用拐杖砸着地面。
      三天后,一个渔夫在河边的芦苇丛里,发现了班绵德和一个□□衣冠不整、抱在一起的尸体,仵作验出,他们是服用了同样的□□死的。
      班绵德是愧疚自杀,还是死性不改去嫖妓时被人抓住杀了泄愤,或者只是他不知如何面对今后的人生,索性拉了一个□□当垫背去寻死,没人知道真正的原因。
      班世萦分不清她病中的几天到底是在想世蘅还是在想方思明。父债子偿——这四个字所代表的厄运,会再一次在她面前,在另一个人身上重演吗?
      如果能带着弟弟一起逃走就好了。
      如果弟弟不那么听话,或者他明白父亲未必总是对的,所以没必要毫不保留地顺从父亲就好了。
      如果能阻止他的父亲,不要放浪形骸,不要和恶徒混在一起就好了……
      等班世萦能起身,已经是几天之后。楚留香知道班世萦大好了,便告辞云游,不知去向。许文武老将军已经下葬,原随云也准备动身回无争山庄了。临走之前,原随云还专门找班世萦辞行:“实在是抱歉,本想让香帅和恕之师妹领略一番军旅中的豪情和风光,却没想到让你们卷入了如此不堪、恐怖的事件中。”
      “原公子不必自责,这本来是万圣阁朱文圭造作下的罪孽。和其他人不相关。万圣阁作恶多端,如不早除,天下难得安宁。”
      原随云似乎笑了一下:“那么,那位方思明方少阁主呢?恕之师妹怎么看?”
      班世萦有些犹豫:“我说不准……可能是子代父罪,父债子偿,这一切并非他的本意,只是父命难违。也有可能,他本来和朱文圭就是一丘之貉……”
      “唉,恕之师妹,”原随云叹了口气,软语开解道:“人世间的事情怎么说都是有理的,终归还是要听从自己心中的判断。”
      班世萦没有回答。
      原随云的唇边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恕之师妹担心方思明吗?”
      “担心。朱文圭多行不义,方思明如果为虎作伥,同样没有好下场。”
      原随云轻轻叹了口气:“唉,当局者迷。方思明只怕困于和朱文圭‘父子情深的枷锁,身处险境也不知逃脱。我知道恕之师妹的心思。既然是师妹想要挽救的人,我若遇见了,一定也会劝他离开万圣阁。”接着,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对了,据说最近有些仿佛是京城来的官差到了天机营,四处查访这次事件中相关的人。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打扰到恕之师妹养病?”
      “京城?”
      “许文武老将军乃是多年镇守要塞的宿将,忽然死得不明不白,恐怕从内阁到六部,都没有不过问的道理。兵者国之重器,不管是谁,只要染指其中,朝廷不会放任不管。万圣阁再怎么高深莫测,实力不凡,也仅仅是一个江湖门派。现在的大明政通人和,吏治清明,即便一开始朝廷没有注意万圣阁,万圣阁能逍遥一时,但一旦注意到,围剿歼灭只怕也是早晚的事。万圣阁不在了,方思明也没有继续为恶的理由了。只是不知道朝廷能不能查到万圣阁这里。”
      班世萦一瞬间说不出到底是如释重负还是更加忧心。如果能阻止万圣阁和朱文圭,即便朝廷介入也未必是坏事。但却不知道她有没有机会,在一切为时过晚之前,把方思明从深渊中拉出来。
      “我只顾着东聊西扯,竟打扰恕之师妹休息了。我还要尽早返回无争山庄。这次招待不周,实在抱歉。”原随云客客气气地告辞了。
      班世萦送别了原随云,便在天机营里走着。许将军一去世,整个天机营就仿佛失去了魂魄,再也感受不到肃穆威严的气氛。幸存的军士们垂头丧气,畏畏缩缩。校场上也听不见练武的呼喝声。
      “那位姑娘,你是何人?”班世萦忽然被人叫住。
      她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两个穿着圆领衫,颇有些文官气质的中年人正看着她。班世萦小时候看见过他祖父从京城带来的衣服。这两人虽然

5.人间无处付情深[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