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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思明竟然沮丧得说不出话。一片黑暗中,原随云重新变成银白色鬼影的面容忽然既陌生又可怕:就好像这不是完完整整的原随云,只是一个苟且的、敷衍的仿制品。
      人心永远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正如原随云一旦和方思明欢好过一次,再仅仅让他和方思明相安无事的共处一室,什么也不做,就变得非常难熬。尤其是他教方思明弹琴的那几天,他几乎把自己逼疯了。可来蝙蝠岛的路上,他天天和方思明坐在一辆车上,虽然闻到方思明的气息难免心里发痒,但也没觉得熬不下去。同理,方思明看见过光亮中的原随云,再让他仅仅看见原随云的“鬼影”,就难以忍受了——这就像要么一生下来就瞎,要么一辈子耳聪目明。看见了光明再失明,便要痛苦半生。普通人如此,对于方思明、原随云这种本质上贪婪至极也任性至极的人来说,更是如此。
      没有听见方思明的回答,原随云的“鬼影”嘴角弯出一个说不出是同情还是嘲讽的笑:“小孩子,总不会是我说的所有的话,你都会当真吧?”
      方思明瞬间觉得心里或者眼底有什么东西烧起来。他整个人都没这无名的火焰灼伤了。
      “哼,你的话怎么能当真。”方思明轻描淡写地冷冷说道。
      原随云听了这句话,竟像是有一把又薄又脆的刀子扎进了心里,刀刃以扎进去就断了,碎在里面,刀柄能拔出去,可刀刃的碎片却怎么也捡不出来。他脸上的笑容像泼在墙上的水,溅出好大一片水印之后,就灰溜溜湿漉漉地滴答下来,最后只剩下一片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收场的迷茫和尴尬。
      但原随云的尴尬表情马上又变成了戏谑:“生气了?”
      “没有。”方思明的声音依然是冷冷的。
      “小孩子,万圣阁的事情不会轻易结束,我的过去也不会轻易结束。你总不会以为我是个没有过去的人吧?说去南洋就去南洋,你觉得可能吗?再说,南洋可是比岭南还偏远的蛮荒之地。你我都是养尊处优,锦衣玉食习惯了的人,你在南洋可能住得惯?”
      “可是到了南洋,这个江湖里的纷争,我们就能放下了。”
      “但南洋也有自己的江湖。”
      “这……”方思明一时语塞。为什么他听见原随云说可能去南洋的计划之后,就这么在意、向往?难道他没听见原随云说去南洋要越过大海?难道他不明白航海的凶险?难道他不是同样对南洋一无所知?去南洋明明是比留在大明的江湖更疯狂的冒险。他到底在向往什么?
      方思明这时候才明白,他就是向往疯狂和冒险,而且向往和原随云一起疯狂。
      “我就是想去。”方思明有些蛮横地说道。
      原随云哈哈大笑。
      “那么,你不好奇我的过去吗?”
      “过去的都过去了。我好奇也改变不了什么。”
      “比如说,你肯定不是我第一个干过的人,甚至未必是最后一个。这些事情,你一点也不想知道?”原随云一脸坏笑。
      方思明触电似的站了起来。他盯着原随云鬼魅一样的笑脸,压低声音,咬牙切齿道:“我不想知道——原随云,我只想杀了你。”
      “想杀我不急,你以后有的是动手的机会。”原随云也站了起来,把他自己那张琴从桌案上拿起——后来方思明才知道原随云的琴是他自己斫的,取名“随化相忘”。他们两个都觉得随化相忘的音色比枯木龙吟更好,所以平时弹的一直都是这张。至于说是要拿来“殉葬”的枯木龙吟,就一直挂在墙壁上了。
      “你要去哪?”方思明吃惊地问他。
      “找个别的地方弹琴、想事情。”原随云嘴边还带着戏谑的笑意,“省得在你身边只想着干你。你自己也可以好好想一想怎么杀我。”
      原随云这一出去,就是一整天加一整夜。方思明竟然很没出息地发现自己已经从习惯独眠,变成孤枕难眠了。他反复告诉自己,别想太多,先睡一觉就会冷静下来。他确实睡着了,但一觉醒来的时候却不知道之前他做了什么噩梦:整个人蜷成一圈,用被子蒙着头,差点把自己闷死。身上汗津津的,脸上也湿漉漉的一片,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
      方思明心里暗叫不好,他不会真的迷恋上原随云了吧?
      方思明估计现在还很早,于是迅速检查了一下,确认那些药还好好藏在衣柜隔板的裂缝里,就出了房间,开始在蝙蝠岛的密道里摸索起来。之前是他耽于情爱,得意忘形了。他必须开始彻底了解蝙蝠岛,必须开始给自己留后手了。
      这次探查他没有走得太远,仅仅是摸清了属于原随云的这一片区域:卧室外面是一条走道,向右走是厕所,向左走依次是储物室(钥匙不知道由谁保管,似乎里面放着很重要的东西),小餐室(他和原随云吃饭就是在这里),还有一间小酒窖。再往外面走,又是一条走道,这之外是他不常去的地方。这次方思明大概探查出来,最近的几个房间似乎是原随云会见心腹的地方,再往外走是级别比较高的侍从和下属的住处。这时候侍从们似乎开始起床了,方思明不想过分冒险,立刻折返回到原随云的卧室。
      方思明一推门,只见随化相忘放在琴案上,原随云坐在被子还没叠的床边上。方思明愣在门口,动都动不了。听他进来,原随云慢悠悠说道:“小孩子,别告诉我,你除了说梦话,做噩梦,还有梦游的毛病?”
      方思明冷冷哼了一声:“我从来不说梦话。”——他自认这并非夸口,从小时候被朱文圭派去偷师的开始,他害怕自己说梦话暴露身份,从来不敢完全睡踏实。这么多年,睡眠浅已经成了习惯,
      “你说过。就是今天凌晨或者说昨天半夜。你用被子捂着头,一边做梦一边哭,一会儿说‘别走,一会儿又是‘带我走——”
      方思明仿佛胸口上被人踢了一脚。他昨天夜里回来了?为什么他又要走?难道只是为了看一看他在睡梦中的失态吗?
      “——我从来没见过你这么麻烦的人。”原随云站起来,朝方思明走过去。
      方思明忽然有些害怕。而他全身紧张的一瞬间,却发觉真气被药物封住的感觉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是啊,他已经和原随云食则同器,寝则同床,怎么可能还有被下药的机会或者说必要。他竟然之前从没注意这一点。
      “如果你喜欢到处乱走,我带你去走个痛快。”原随云直接出了门。
      方思明想了想,不管原随云要做什么,跟着去就是了。
      原随云带着他走。原

21.斜风细雨不须归[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