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记录

设置 ×

  • 阅读主题
  • 字体大小A-默认A+
  • 字体颜色
    方思明从原随云的公寓里走出来,这才发现自己饿着肚子,身上还残留着一股诡异的汗味。应天市的夏天,早上太阳还没升起来,就已经有些闷热了。方思明在路边叫出租车的时候,又热又饿又累,竟然有些低血糖。
      这个情景和三年前遇见绿萝时有点像。
      在小礼堂外面遇见hilli之后,方思明接下来几天总在应天大学看见他。有时候他和其他西装革履的人在一起,各自端着杯星巴克不知道再聊什么,有时候他自己一个人,鬼鬼祟祟朝方思明张望。刚刚开学那几天,有些来送新生的家长舍不得孩子,会在校园附近盘桓一段时间,所以hilli虽然完全是社会人打扮,那时候在应天大学的校园里倒也不特别扎眼。
      方思明还认出来,曾和hilli一起聊天的一个人叫张全素。他在朱文圭身边的时候,张全素就是朱文圭的手下了。
      方思明不知道hilli到底对他了解了多少,张全素是否有可能也认出他来。
      在他还紧张犹豫的时候,hilli忽然消失了,直到三年之后才重新出现。
      在方思明认出张全素的一瞬间,他更坚定要尽快远离班世萦一家人。然而班家就住在应天大学的市中心校区旁边,他在应天大学药学院读本科,他姐姐班世萦跳级且保送应天大学,现在在生物医学工程学院本硕连读,爷爷班书瑀是应天大学医学院的前任院长。只要方思明还在应天大学,就不可能“远离”班家人。
      如果离家出走,爷爷奶奶年纪大了身体不好,再加上之前班绵德出过事,方思明实在不忍心再刺激他们;至于他姐班世萦,估计会气得千里追凶把他捆回家里。所以,离开应天大学一定要有一个稍微正当的理由。想来想去,只有申请出国交流项目了。
      应天大学自然比不过清华、北大,但好歹多年来一直和复旦、浙大、人大、上交等名校竞争“全国第三”的宝座,和国外大学的合作机会有很多。方思明到学校网站上查了一下,最快开始的一个交流项目,上交材料的截止日期是一个星期之后。再看看申请要求:且不说各种各样的文书、证明、推荐信,还有全英文的自述,学术兴趣,和科技写作样本。
      换了旁人肯定觉得时间来不及,索性放弃吧,但方思明硬是连着一星期每天睡不到四个小时,把材料全部凑齐,按时交了上去。
      等他从学院办公室出来,精神放松的一瞬间,眼前开始发黑了。
      他踉踉跄跄地走到路边,随便扶了棵树,正想缓缓劲,就听见“吱——”“吱——”两声自行车刹车的声音。
      “姐姐,你没事儿吧?”一个有点天津口音的男生问他。
      接着是一个说话带东北口音的姑娘:“凉生,你好好瞅瞅。逮谁都喊姐姐,找削呢?!”
      方思明一抬头,两个人都穿着刚发的迷彩t恤和迷彩裤,是正在军训的大一新生。天津学弟车筐里几大包垫鞋的夜用卫生巾,东北学妹车筐里一大摞防晒修护面膜和一大兜子据说能防晒伤的番茄。
      “学长,你没事吧?你这满头冷汗,脸色煞白的,别低血糖吧?”东北妹子从车筐里拿出一瓶矿泉水,拧开之后,又从迷彩裤口袋里拿出一包葡萄糖盐水的粉剂倒进去,拧好盖子咣咣咣晃匀了,递给方思明,感慨道:“唉,没想到这破玩意还真能派上用场。”
      “多谢。”
      方思明从东北妹子手里接过水瓶,灌下半瓶又咸又甜、味道一言难尽的糖盐水,终于好受点。
      “诶,学长,你是不是民乐社的呀?”东北妹子似乎认出方思明来了。“前几天的公开演出我去听了。学长,你那个古琴弹得真好。要不是后来我一看红十字会的活动时间和民乐社都是冲突的,我也想报名了。”
      “绿萝,就你这……军歌都能唱跑调,姐姐你饶了民乐社吧,人家也不易。”
      “凉生你嘛答谁呢?!小样儿欠抽……”绿萝作势要揍凉生。
      方思明无比羡慕两个无忧无虑的学弟学妹。
      绿萝接着问方思明:“学长,你别听他瞎说。我小时候学过一阵儿电子琴,稍微记着点儿乐理。如果我时间能排开,去参观民乐社的活动可以吗?”
      就这样方思明和绿萝、凉生互相留了联系方式。后来绿萝带着凉生加入了一个流浪动物救助站,并且负责更新救助站的微博,方思明关注了救助站的微博,还和他们两个人加了微博互关好友。
      绿萝和凉生是他为数不多一直保持着联系,大概可以称为朋友的人。
      方思明这次回国时,绿萝已经决定在本校读研,凉生为了陪着绿萝,也不打算回天津,而是在本地找工作。两个人互相见过了家长,说定了等绿萝将来研究生毕业之后就结婚。目前他俩依然得空就去救助站帮忙。绿萝知道方思明摄影技术不错,就求他帮忙给求领养的小猫小狗拍几张可爱点的照片。方思明去了几次,越来越喜欢照顾那里的流浪猫狗。反正暑假回家闲着没事,他就经常去救助站了。
      就在那个救助站里,他第一次见到了原随云。
      那天是个下雨天。
      救助站的主要负责人珊瑚脑子很好使。她发现微博上对云吸猫和云养狗的需求很大,于是就动了直播救助站照顾猫狗的情景的念头。有时候他们也把方思明拍进去。虽然方思明每次遇上直播,都会穿上白大褂,带上口罩。然而精华欲掩料应难,穿白大褂戴口罩的美人,依然是美人。珊瑚和绿萝很快发现,有方思明入镜的直播,打赏都特别多。
      那天也是一样,救助站正在给新收养的几只小橘猫筹钱做绝育。因为珊瑚和绿萝都能给猫狗做简单的手术,比如绝育,救助站也有手术的条件,所以筹到了药物、猫粮、耗材的钱就可以。加上有方思明倾情出镜,又是撸狗,又是喂奶猫,直播时间不长,钱就筹好了。最后珊瑚怀里抱了只小奶狗,站在镜头前面说结束语:“救助站里的毛孩子近况就介绍到这里啦。领养代替购买。给主子做好防疫和绝育。一旦决定拥有,就不要轻易放弃——谢谢大家对毛孩子们的关心!下次见咯,拜拜!”
      “ok!”珊瑚的丈夫唐雨关掉了摄像头。这两个人也是在大学认识的。母校是应天大学隔壁的应天师范大学。
      “大家辛苦啦!”珊瑚笑眯眯地说,“谢谢‘美人学长帮忙!”
      大家也记不清到底是谁先叫方思明“美人学长”的,总之不知不觉,救助站的两个姑娘珊瑚和绿萝都爱这么叫。方思明虽然别扭,但随她们去。
      方思明脱了白大褂,摘了口罩,正准备收拾东西回家,外面一声惊雷,下起了暴雨。
      “美人学长,这雨太大了,打伞都没用,等稍微小点再走吧。”绿萝道。
      于是,方思明便抱着一只不知道串了几个品种的小奶狗,坐在长椅上等雨停。绿萝她们几个商量着晚上到哪吃饭。方思明照例没有参加讨论。他只是喜欢看着绿萝她们打闹,聊天。他这辈子没法拥有的温暖红尘,现世安稳,能凑近了看一看也是好的。
      小狗目前的名字是凉生起的,暂定“郭富贵”,据说是因为被人送到救助站的时候,凉生正好在听郭德纲的相声。郭富贵身上的毛一半卷一边直,一半白一半花,且卷、直、白、花这四种性状还是充分混合的。也就是说,在郭富贵身上,卷白毛、卷花毛、直白毛、直花毛四种毛都是均匀分布的——均匀得像块抹布。而且郭富贵脸长得跟郭德纲老师的拟狗表情包一般。整只狗丑萌丑萌的,但是特别聪明粘人。
      方思明觉得郭富贵这名字傻缺得一比,但叫习惯了还挺顺嘴。不过,等它被人收养了,大概会换个正常点的名字。
      他刚刚给郭富贵洗过澡,所以郭富贵身上的杂毛软乎乎香喷喷的,撸着非常舒服。郭富贵本来正四仰八叉躺在方思明腿上正无比享受,忽然一骨碌爬起来,对着门口叫。门外屋檐底下站了一个人,似乎是来避雨的。不过外面风大雨大,他的裤脚已经被雨潲湿了。
      绿萝出去对那个人说:“不怕猫狗的话,进来坐会儿吧。”
      那个人向绿萝道谢,跟着进了门。
      方思明极少在现实生活中见过称得上“儒雅”的人,他爷爷算是一个,这个人也算。他穿着海军蓝的衬衣,浅灰色长裤,带着墨镜和蓝牙耳机。虽然裤脚湿了,墨镜上也沾着水珠,但整个人的异乎寻常的整洁优雅。sartcasual风格的衣服竟然被他穿出了民国文人长袍马褂的味道。但是他的神色又全然没有文人的谦逊和严肃,更像是舞台上面对千万观众掌声的音乐家或者魔术师。
      方思明有些困惑地看着那个人手里拿着的细细的手杖。这个人是盲人吗?到底是在哪见过他?怎么觉得有些眼熟?
      郭富贵继续呲牙咧嘴地对那个人狂叫。
      “嘘,富贵,别闹……”方思明有些尴尬地拍了拍郭富贵的头。
      那个人听见方思明的声音,露出了疑惑的表情:“请问这里是宠物医院吗?”
      “差不多。我们这里是流浪动物救助站。”绿萝回答完了,又小心翼翼地问道,“您……额,看不见吗?”
      来人并没有生气,十分坦诚地承认:“眼睛有些光感,能知道是白天还是黑夜,对着光能知道我面前有没有人。别的就看不出了。”
      方思明尴尬地抱起狂叫不止、四爪乱踢的郭富贵,

29.人间有味是清欢[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