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用的，只要下手时有一丝犹豫，发力过程中有一星半点儿阻滞和偏移，就会让铁条被肌肉组织别住。然而方思明这毫无预警的一刺之后，楚留香竟然后背也开始有血液渗出来，一点点染红了白大褂。
楚留香确实曾经怀疑过方思明的用意，但看方思明竟然敢坐地铁，说明他身上没有任何武器，也就放心了。但他万万没想到，方思明杀人根本不需要带任何武器。
方思明的眼神依然平静：“抱歉，楚警官，我可以为了明月放过你一回，但是我也有家人，有父亲，你必须死。我把一起都告诉你，不过是让你死个明明白白。不过你别恨，我自己造作的杀孽，我自己会承担。”
方思明转了转手腕，细铁条在楚留香的胸腔里扩出了更大的伤口。楚留香艰难地喘息着。方思明猛然拔出细铁条，楚留香踉跄几步，胸前瞬间绽放出一大朵猩红的血花。
楚留香正要说什么，方思明手里的细铁条已经再次刺入了他的小腹。
细铁条在他的腹部搅动着，楚留香眼前只能看见模糊的光晕，他仍死死地抓住方思明的肩膀：“方思明你错了。即便杀了我，朱文圭也不可能逍遥法外……”
“再有别人的话，我会继续保护义父。”方思明抽出了细铁条，楚留香身前已经红成一片。
方思明面无表情地推开楚留香。楚留香想追上方思明却无力地倒在地上。方思明径自去水池旁边，拧开水龙头，冲掉细铁条和乳胶手套上的血迹，然后把细铁条按照原样挂回冰箱上。楚留香的身体不再挣扎颤动。方思明蹲下来仔细检查了他的颈动脉和桡动脉，两处脉搏都已经消失。殷红的血液正静静地从楚留香身下扩散流淌。
方思明借着落在地上的手电筒的光，仔细看了看脚下，并没有踩到血迹，于是，他关掉了手电筒，小心地退出实验室，关好门。走廊里面亮很多，他低头看了看，因为楚留香身上的白大褂挡住了大部分血液，他自己的白大褂上只有零星几个血点。
走廊上依然静悄悄的，只有三楼和二楼传来实验室里仪器发出的“嗡嗡”声，还有办公室里学生们的说话声。
方思明走到楼梯间里，从纸箱里拿出他上一次来到这里时收起来的告示牌，重新支好，放在走廊的入口。告示牌上写着，“实验室电路、通风系统故障，已报修，暂不开放使用。”
要是放着不管，这里恐怕直到开学都不会有人进来。除非夏天尸体腐烂速度快，尸臭把人吸引过来。不过那也要好几天的功夫才行。
不管怎样，等再有人发现楚留香的时候，他绝对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方思明走下楼梯。他运气不错，甚至没有遇到一个学生。离开实验楼之后，方思明一边走一边脱掉了乳胶手套和白大褂。他走在校园里完完全全是个普通学生的模样。走回街上，他随手把手套分开扔在地铁站旁边和小吃店旁边的垃圾桶里。这里明天必然有人来清理，等有人发现楚留香的尸体时，这两只手套已经进了垃圾填埋场。
至于白大褂，找地方烧掉就好。
学校附近的街上，夜市正渐渐热闹起来。各式各样黑暗料理的摊位前开始排起了队，一家烧烤店的露天座位上，有几个学生开开心心、吵吵嚷嚷地撸串喝啤酒。
忽然之间，几个学生齐声起哄：“社长输啦！”“社长，请客咯！““加菜！不许小气！”
“卧槽？服了你们了！”一个男生大笑着向老板招手：“老板，再来二十串烤羊肉，十五串骨肉相连，三瓶啤酒，两罐可乐！”
方思明记得，三年前他的暑假也是这么过的。他假装自己是个很合群很上进的学生，虽然还是本科生，但已经开始假期里跟着课题组做实验，拓展科研经历，和他姐姐还有其他那些立志做学术的好学生一样。而且为了让自己显得开朗合群，他还时不时组织还在应天市里的民乐社社员聚会。
虽然那只是在演戏，却是一场非常美好的演出，以至于现在回想起“演戏”时的厌烦和疲惫，竟然也觉得甜美亲切。
“来啦！”老板娘一手端着羊肉串和骨肉相连，一手拎着两瓶啤酒过来，后面跟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孩，看样子是她儿子。小男孩拿着剩下的饮料，帮妈妈上菜。
老板娘上好了菜，一抬头看见了方思明站在店外发呆，便满脸堆笑道：“您进来吃点什么？”
小男孩机灵地拿起菜单，一阵风似的冲到方思明面前：“大哥哥，您坐下点菜！我们家的肉都是新鲜的！不放心可以去后厨看看，保证肉、菜还有油都是干干净净的！”
干干净净的……
方思明看着小男孩衣摆上沾了油渍的旧衣服和晒得黝黑的笑嘻嘻的小脸，闻着烤肉的香味，忽然一阵头晕恶心。一瞬间，他似乎听见有无数阴森恐怖的声音在他耳边低语：“逃不掉，你逃不掉……”“你不过是魑魅魍魉，别装了……”“蛊成了，蛊成了……”
“大哥哥，点个菜吧！”小男孩把菜单往方思明手里塞。方思明像触电一样躲开小男孩，夺路而逃。
班家他是再也回不去了。不过，他本来就变不成杜衡一般的君子，都隔了这么多年，再去杀人的时候，他还那么熟练，甚至可以说是手法更好了。可见班世蘅死后空出来的那个位子，本来就不该由他来填。
方思明回到朱文圭给他安排的住处。拿出手机，给朱文圭打了一个电话。
接电话的这次不是林清辉，对方毕恭毕敬地请方思明稍等，很快，电话那头传来了朱文圭的声音：“思明，事情办得怎么样？”
“楚留香死了。尸体就留在应天理工新实验楼四楼的空置实验室里。您让噬心鬼王找个机会去处理一下吧。天热，别放太久。”
朱文圭满意得轻笑起来：“我现在正有空。我叫鬼琵琶接你，我们好久没见面叙旧了。”
很快，鬼琵琶的车停在了方思明住处的楼下。
“少主，朱老板在等你。”鬼琵琶画着浓妆的眼睛里刚闪出一丝讥讽，就被方思明的表情吓了回去。
方思明知道他现在玩的是什么游戏。一群在牢笼中仿佛炼蛊一样豢养的怪兽，既吞噬别人，也会吞噬弱小的同类，这个游戏他小时候玩过。所以他知道，就算有人看不起他这个半路冒出来的“少主”也无所谓，别胆怯，随时准备着出手，很快那些不知好歹的人就知道他们会为自己的傲慢付出什么代价。
方思明坐在后座上，鬼琵琶老老实实地开车，两人一路无话。
手机又响了，方思明点开通知。是班世萦。
“思明，你猜我昨天发现了什么？”
接着是一张马克杯的照片，上面有仪表盘的一样的图案，但方思明立刻看出来，这是电影《模仿游戏》里，图灵用来解码德军eniga密码的解码机器chrisher。
“《模仿游戏》的周边哦！！！”
“马克杯也给你买了一个！！”
方思明愣了片刻。那是他几年前和班世萦一起看的电影。他们两个都很喜欢。
方思明回复道：“其实不需要。”
“我知道，你开学之后可以过来自己买，但是当做礼物给你是不一样的呀。”
方思明还在想该怎么打发班世萦，她又发消息道：“爷爷最近还在生气吗？”
“不太清楚，可能还生气吧。”
“额。。。其实你用不着总是很抱歉，什么都憋在心里。”
“可我真的没事。”
班世萦发来一个“e”的表情。
“你去忙吧。我很好。”
“。。。好吧”
方思明接着又打出了“美国空调总是开得特别冷，小心别感冒了。萦姐姐，你一定要好好的”，刚想点发送却又开始按删除键，反反复复几次，终于没有发送出去。最后，他删掉了和班世萦的对话。
“少主，到了。”
鬼琵琶的车在一座豪华的酒店前停下来，一位早就等在门口的男子看见方思明下车，立刻恭恭敬敬地迎过去：“朱总在等您，方先生这边请。”
“客人还没走。方先生在这里少坐片刻。”招呼方思明的人把他引到一间茶室里。方思明刚进门，就听见外面走廊传来一阵说话声，听着似乎是酒席散了，一群人一边继续互相吹捧一边各自散去。其中一个带着醉意的声音让他的整个神经都紧绷起来。
“灵芝，你放心，有刘仲送我呢。”
“可是随云……”
“天太晚了，再不回家金叔叔他们该担心了……”
那些嘈杂的说话声里面提到了“万福万寿园”，“无争集团”等语。这两家的生意都做得很大，不管是作为潜在的竞争对手还是合作伙伴，或者是视为棋子，朱文圭的万圣阁都会和他们接触到，朱文圭表面上是做生意的，和这两家有接触，或者设宴招待倒不奇怪。
万福万寿园金老夫人，无争集团原东园……
方思明猛然醒悟过来。原东园？原随云？原随云曾说他父亲做生意……
原来原随云竟然就是无争集团董事长的儿子！
方思明若无其事问道：“刚刚那些是朱总的客人吗？”
“是。朱总急着见您，就叫您直接到这里了。等客人们走了，清净了，我带您去见朱总。”
42.已落犹成半面妆[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