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怀下了课,一出来就在门口撞见了眼睛都快没的小姑娘。
李知之把怀里的大兜子往他手里一递,仰起脸:“谢先生——”
她尾音拉的老长,多少带了点故意,酥麻到了骨子里,谢怀眼尾稍抬,第一反应是把门撞上。
屋里学生发出此起披伏的怪声起哄,谢先生为人严肃,平日不苟言笑,这是他们为数不多可以调侃先生的事,也是在这乱世时刻紧绷的状态下,难得的一瞬放松。
谢怀抿唇,他尚不知李家小小姐的意图:“你这是?”
李知之越过他看了一眼教室里,别有深意问道:“先生确定要现在听?”
谢怀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皱了皱眉:“你想什么时候说?”
李知之笑:“我等你放学。”
她说等他放学,就真的等他放学,晚秋的风扬起她的碎花洋裙,也没扬散她心中的爱慕。
谢怀照常上完了今天的课,他把李家大奶奶给的东西放回宿舍里,同李知之一起,漫步在平绥大街上。
自北燕迁都至燕城后,北燕已是五朝故都,就算是平绥小地方,也透着老城的悠然风骨。即便是晚秋时节,也美到像是泼墨淡彩的山水画。
更不要说漫山遍野的山花,为平绥独添了一份烂漫。
听闻山花有故事,是古时有痴情人因心上人喜爱山花,便让山花洒满平绥。只是经年流逝,白云苍狗,真假已无从考证,成了美闻一桩。
卖炒红果的摊儿上支着糖葫芦架子,红果外头裹着一层晶莹剔透的□□糖,旁边的小孩看了心头甜,嘴里跟着发酸,抓着大人的衣服袖子,嚷嚷着想吃一串。
再往前走,是一家门可罗雀的百年茶铺,铺子里茗茶犹存,只是不再有人有心思品茶。
鞋底踩碎了一片酥黄的落叶,谢怀终于开口:“你……来找我,到底是有什么事?”
李知之左顾右看,忽然抬手,指向远处:“你看,那有鱼。”
谢怀不明所以,但也跟着看过去,那是一家戏园子,门口的水牌对角雕刻着两两一对的锦鲤。
他收回视线,继续看她。
“从前也有那样一只鱼。”李知之眼神闪躲,盯着脚面,一步一步走得缓慢,“那只鱼每天都和同伴一起,躲避以吃鱼为生的翠鸟。”
谢怀纠正:“鱼不会躲。”
李知之喊:“我说鱼会鱼就会!”
她这一喊吸引来了不少人的目光,却不是厌恶的。他们只是意外,这样的环境下,竟然还能听到如此活力的声音,再看她的穿着,就又明白了。
李知之下牙磨着上唇,为自己惊扰了路人难以为情,把头低下小声问:“我说到哪了!”
谢怀:“说到鱼躲翠鸟。”
“对……”李知之想起来了,又接着说,“鱼每天都在躲,但是忽然有一天,鱼就爱上了自己的死对头。”
谢怀本来拧着眉头,听得云里雾里的,直到最后一句才豁然开朗,脚步也随即停住。
李知之越说越小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还在往前走,嘀咕着:“这样的鱼,是不是很轻浮?”
她说完,手臂被一道力气拽住,往后扯。
他没回答她的话,只隔着洋装裙的布料牵着她的胳膊,往戏院走,买了票跟她说:“走,请你看出戏。”
这次轮到李知之一脸茫然,云里雾里。
这会儿上一场戏还没结束,戏园子的经理认得这位谢先生,不敢叫他在外头等,把他领到二楼包厢,递上了花生茶水,让他们直接在这等,还保证这场戏完了演员不休息,很快下一场就开始。
刚才李知之听见谢怀买的票是要看《牡丹亭》,但她不知道什么典故,谢怀坐下就眉眼松散地吃起了花生,也没有要同她解释的意思。
她也只好跟着往嘴里塞花生米,百无聊赖地看向台上那一出没头只剩尾的戏。
他们看得这节尾巴是《长生殿》,戏唱到马嵬之变,集三千宠爱于一身的杨贵妃命殒黄沙。
过去最爱她的人,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她独自赴死。
待李知之看明白这剧情,心头一颤。
她这一生,还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看着台上贵妃赴死,她也好像跟着死了一次似的难受。
这人间百态,爱恨情仇,她身为李家小小姐,全然未曾经历过,也不知道怎么就入了这场姻缘戏。
整场戏结束,李知之心中波涛万千,脸上却麻木的做不出表情,她看向谢怀,不料谢怀早已看向她。
戏园子强烈的灯光罩在她细绒的短发上,照得她满目柔情。
这一眼对视,于他们而言,什么都不必再说,说什么都是多余。
舞台上演员甭管多大的角儿,台下又有多少爱慕者,得了招呼谢先生在上面等,就连座儿都没来不及谢,推搡着急急
第 76 章 知之为知之[1/2页]